□方晓春 前不久上映的英文原名《MINIONS》的美国动画片,中文译作《小黄人大眼萌》,但我总觉得这个中译名不够过瘾。minion,大概可译作“迷你人”、“迷你小东西”,其后缀“-ion”,并不一定是“人”,有时候也可以是有点社会性的生物种属吧,所以这个英文名字更能够让我们想象那种超小身体和饱满的人情、幼稚的言行与复杂身世糅合在一起的纠结体,那种似人又不真的是人的黄色小小兵。Minions,他们不只是大眼和萌,他们还有不可思议的沧桑故事和古怪信仰,有着人类难以企及的行为能力。 故事讲述了一群在一个冰雪洞窟里过着悠闲日子的迷你物种“小黄人”,遵从祖训,认定本族群的生存使命,就是跟从一位大恶主,来一番大恶行,以动天地,流芳百世,否则族群就会灭亡。终于,三个主动承担拯救族群使命的小黄人为寻找恶主去闯伦敦、闹王宫,却出人意料地引导整个族群成就了一番正义事业,获得了举世赞美。他们莫名其妙地欢乐一番之后,又糊里糊涂地去寻找新的恶主,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严格说来,《小黄人大眼萌》是一部不是续集的续集。在2010年上映的由环球影业及照明娱乐公司制作的喜剧3D动画片《神偷奶爸》中,小黄人作为配角就已经出过风头,也许大多数观众早已遗忘了片中的神偷情节,却记住了这一群小小的黄黄的可爱生灵。即使在《小黄人大眼萌》中,他们已经被塑造成为三个小恶匪,一心想着杀人越货欺名盗世,却仍然能让观众欢娱且怜爱,成为全民好玩偶,电影的各种衍生产品也占领了大街小巷。 《小黄人大眼萌》的成功,是因为它懂得动画片的观赏特点,它以旁白弱化了繁杂的背景和故事,以画面强化情节,以动画制作夸大细节。光怪陆离的恶人大赛、女王出行的豪华阵容、王宫里夸张的潜伏和打斗……那些真人表演中的不可能,却正好成为动画片的大卖点。比如杀人狂赫布欲置三个小黄人于死地,对他们严刑折磨,却因为小黄人独特的身体机能而让所有的刑具都成了玩具,小黄人争先恐后地往里钻着,最后连赫布自己也跟在后面玩得不亦乐乎、欲罢不能……这类出人意料的喜剧包袱被动画(也只有动画才可以)表现再三,观众却仍然意犹未尽。当赫布用绞索吊起三个小黄人,观众等待着恐怖或血腥的局面出来,结果却看见三个天生没有脖子的小黄人莫名其妙地从绳套中滑落到地上,他们感觉很爽,表示要再来一次……是的,这种精彩情节下谁还会对真实性吹毛求疵?观众们只会期待更多的不可思议。相比国内的一些传统动画片,很喜欢强调故事,强调思想,强调逼真,结果往往是在复制真人表演,而忽视了动画独有的表现力。看《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的人都长大做了父母,他们的孩子还是在看续集的《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如果不靠一些熟悉的人物形象来支持,这些动画小故事恐怕是很难卖得动了。 片子的另一个技巧是对“恶”这一元素的处理。从故事看,由大恶始而大善终的电影故事我们看得多了,比如尼古拉·凯奇柔情铁汉的《曼谷杀手》,几乎是无可匹敌的经典。但《小黄人大眼萌》中,创作者仍然是利用了动画思维的长处,先将“恶”这一元素以“族群使命”这一滑稽理由强行植入,使之成为喜剧冲突的基础,然后巧妙地从善的角度讲一个恶的故事,对“恶”做了观赏性的诠释,让“恶”充满娱乐性;尤其是抓住了观众的审美心理,拉开观赏高度差,让小黄人变矮、变小、变萌、变笨,让作为人类的观众,能够在巨大的优越感和饱满的安全感中,以俯视的角度看他们,然后情不自禁地充满高尚的宽容和爱怜:啊,多么可爱的、无害的、贱贱的、萌萌的小黄人!试问谁还会将那几个胶囊状小生物与尼古拉·凯奇的外刚内柔的那种性感相比呢?谁会对他们的世界观、价值观来个严厉批判呢? 然而妙就妙在,当我们走出影院,偶尔灵魂出窍地飞上了茫茫宇宙的时候,忽然回头俯视,在这个技术至高、秩序并不井然的蓝色星球上,正挣扎着一个失去传统、渴望救赎、渴望认同的族群,这是我们自己吗?还是那一群小黄人?再回头去电影院寻小黄人,对不起,电影已经散场。 从影院高高的台阶望下去,大街小巷,一地小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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