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常平 看了前些天《宁波晚报》头版《千舟竞发》的消息:在象山石浦港,1500多艘大马力钢质渔轮汽笛齐鸣,劈波斩浪驶向东海渔场。历经三个半月伏季休渔的渔民,迎来了开渔的日子。 这是一条令我遐想无穷的消息。众多的海鲜顿时在我脑海激活:蟹,虾,鲎……我在海边居住过二十多年,对海鲜特别有感情。而众多的海鲜里,最有感情的恐怕要数鳓鱼。 鳓鱼鲜美无比,在众多的海鲜里,算得上是珍品。 我的老家在鄞南平原,离海有好几十里地,算得上是宁波的内陆。儿时交通不便,海鲜都是由小贩肩挑船摇而来,已不太新鲜。那时,我曾对“鳓鱼吃鳞,带鱼吃肚皮”一语颇为怀疑。因为儿时所见的鳓鱼鳞多不全,带鱼以破肚烂肠的居多。 三十多年前,我大学毕业时分配在咸祥工作,当时我连“咸祥”两字都没听到过。幸亏我老爸是知道咸祥的,说他年轻时到咸祥做过戏文,就亲自送我到咸祥中学报到。咸祥远离我的故乡,最初那段时间我很有几分哀怨,但不久也就喜欢上咸祥了:一是咸祥人好,热情而淳朴;二是咸祥的海鲜好,品种多,又新鲜。 记得有一年春节过后刚开学,我随英语组的老师一起去朱赛涛老师家里吃饭。那时朱老师与在咸祥镇中学的蔡明浩老师新婚不久,所以席上有蔡老师请来的几位镇中学的同事。两个学校的老师本就熟悉,酒喝着喝着兴致越来越高,最后对喝起来。第二天回想起来也不知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但桌上的几道海鲜却仍清清楚楚,尤其是一碟清蒸鳓鱼,三十年过去了,回味犹在。那个鲜,怎是一个“透骨新鲜”所能尽言。那天我才算明白了“鳓鱼吃鳞”的含义。 在咸祥住得久了,听到的关于海鲜的笑话也就多了起来。有一次赴一位学生的婚宴,同桌里的李老师说他初中以后差不多每天晚上都要去赶海。他说他的口味极精,能吃出“海懒虫”是浅海泥涂里长的,还是深水里长的;又说,闭着眼睛只用手摸,就能摸出虾下锅前是活的还是死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才上桌的鳓鱼。我说山里头人大概海鲜吃不惯,放着鲜白鳓鱼不吃,却喜欢吃霉鳓鱼,譬如童老师。边说边眼睛瞄向旁边的童老师。不想李老师听了,却接过话头,一本正经地说:这有讲究,真正海边长大的人,是很少吃鲜白鳓鱼的,譬如夏天里,鳓鱼明明是刚抓到的,却要让它在烈日底下晒半天,把鱼肉晒崩,最好晒得有点臭兮兮的才吃。 见我们不相信,他一口菜咽下,又强调了一句:“是真的。就只鳓鱼是这样吃法。其它当然是越鲜越好。譬如带鱼,海边人也很喜欢,趁着新鲜,煮什么菜都可以放。但鳓鱼确实是那样的吃的,我们也吃惯了。”接着他又说起了个笑话。说的是一个新媳妇,刚进婆家的门,烧饭时,有一条鳓鱼要煮。旁人就看她怎么煮鳓鱼,想看看是大户人家出身的还是小户人家出身的。看那新媳妇在刮鱼鳞,众人就摇起了头。等鱼蒸熟揭起镬盖蒸气散尽看见露出的鳓鱼没鳞刚想笑话几句时,定睛一看却惊呆了:但见镬盖里对准鳓鱼盘的地方,用棉线串着吊了一圈鳓鱼鳞,鱼鳞蒸出来的鲜味都滴在了鳓鱼上。这么精致的做法,即使是海边长大的人也没有听说过。于是那巧媳妇一技定乾坤,奠定了自己在村里的地位,为她娘家,也为婆家争了光。 于是大家哈哈大笑,也都不去计较他笑话中的漏洞,都说“鳓鱼吃鳞”还真有道理,说鳞才是鳓鱼的精华,跟胖头鱼的头才是精华是一个道理。 那笑话犹在耳边,十几年却已悄悄地过去了。要不是那条开渔节消息的触发,这些笑话与鳓鱼一起,都已埋在我记忆的深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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