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8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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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1月11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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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掘故乡的文化记忆

  ◎桂维诚 

  

  假期里,我们给学生们布置了一个社会实践作业,要求大家利用春节走亲访友的机会,做一次“寻根之旅”。学生们循着故乡老地名的记忆,走进了祖祖辈辈生活过的那片土地。他们通过实地踏勘访问和查阅资料,开学后交上了一份份沉甸甸的作业,其中既有对昔日历史的追述,又有实地拍摄的照片,图文并茂,精彩纷呈,于是集成了一本《寻根之旅》,这就是践行“大语文”的可喜成果。 

  地名,是时代的产物,又具有相对稳定性,因而能保留很多历史信息。一个老地名,不单单代表着一处老地方,更是这片土地历史文化的载体;老地名的背后,有着多少童年的歌谣、动人的典故和古老的传说!地名,还是很有价值的资料,它有助于认识当地的特殊地理景观和村落聚居的起源,还常常反映着当地的自然地理或人文地理特征。着力于对老地名的位置进行考证,或利用地名推测当地在不同历史时期的自然和人文地理景观、研究区域开发的历史和地理演变等,都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人们生活在一个地方,总会记得自己住在哪一条小巷,更难忘老辈人说过的小巷的由来,这些地名就像烙印一样刻在心灵深处。如今道路拓宽了,村落消失了,再过数年,也许连地名也就此消亡,以后也许就再没人记得那些历史了。阿拉宁波人把地名称作“地脚印”,颇有深意,有了地名,就能循着前辈的脚印,找到回家的路。如果多年漂泊在外的游子叶落归根时,连个地名都找不到了,那该有多么失望啊!

  我的故乡鹭林,旧属镇海县西管乡,从1949年10月到1985年10月镇海撤县设区划归江北区,隶属于庄市乡(公社、镇)。我儿时随父母由上海迁居西安,故乡之于我的感受,就是一个遥远的地名。祖母在祖父去世后,也到西安定居了。老人家不识字,要给老家的亲人写信时,常常让已上了几年小学的我代笔。她仔细地拿出包在手帕里的旧信封,指着上面的地址对我说:这就是阿拉老家的“地脚印”。我一看,只有“宁波鹭林”这寥寥几个毛笔字,就问:这能寄到吗?祖母十分肯定地说:没有错,这是你阿爷生前特地给我抄的“地脚印”,你照着写好了。白鹭的“鹭”,树林的“林”———白鹭栖林,多么富有诗意的地名!从此,遥远的故乡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刻下了美好的印记。 

  1969年,我作为知青,被命运抛回了这个故乡小村。斑驳旧屋的墙壁上刷满了标语,落款赫然写着“路林大队革委会”。时值隆冬季节,村落内外一片萧瑟,看到自幼烂熟于心的“鹭林”二字,已然“鸟去林空”,我的心仿佛一下子落到了冰窖里。故乡的地名不知何时竟被简化了,多年来我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记得“路林市场”初建时,我受托为门楼写招牌字,特地把“路”写成“鹭”字,谁知上面领导看了,硬说这样写不规范,要我改回去。如今这里成了宁波的水产品交易市场,每每看到“路林市场”的招牌,我仍感到若有所失。 

  后来,我查过乾隆年间所编的《镇海县志》,得知今宁波大学濒临之江段,古称“拗猛江”,上溯二三里,即“鹭林江”之所在,“甬江绵亘九曲而出大浃口……鹭林回流舒缓,是以沿江五十里多草场。乾隆元年近场居民分疆划界,报垦升科,外筑长堤,堤下凿池、浚浍以资灌溉,堤坚而高,碱潮不能妨,禾黍斥卤,荒荡尽为良田”。先人曾赋予这里一个如此富有诗意的地名,由此不难想象,两三百年前,这里曾是一片白鹭群栖的芦苇林,“鹭林”大概就是由“鹭栖苇林”而得名的吧。明代诗人杨守陈在游甬江后写过一首《秋江别意》,其中有“黄花晚对琼筵落,白鸟寒冲玉帐飞”之句,遥想当年,白鹭一定是经常光顾这里的。如今白鹭已经归来,但地名却没有再改回来。

  写下这些对故乡地名的回忆文字,我想说,地名是历史文化教育最直接的老师,也是保护历史文化的最后一道“屏障”。我读着学生们倾注着乡情的笔端流淌出来的文字,带着怀宗追远的心灵温度,不禁心生感动。这些比我小了整整50岁的孩子,走进自己先辈的故土,不仅勾起了对老地名背后蕴含的文化和历史的兴趣,更借此找到了回家的路,来慰藉梦回故里的情思,这是一种多么可贵的传承。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记得在镇海骆驼敬德村,有一座建于清代的颜家桥凉亭,石柱上刻有一副楹联:“风雨一亭过客停骖怀陆氏,津梁万古小桥流水忆人家。”尽管字迹已经斑驳,但人们见此便不会忘记故乡那历经沧桑的一桥一亭一石。孩子们写下的这些铭刻着老地名和氏族记忆的文字,不仅是他们的寻根作业,更是为世世代代流传至今的地名留下记录,让它们不至于消亡。一个村庄、一个家族的悠远历史,将吸引与这片土地有着血脉联系的人们引发思乡爱乡的情怀,从而对这些古老而美丽的老地名挥洒诗意的想象,去发掘故乡的文化记忆,进而在一定程度上传承和保护传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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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