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 我回江苏探亲前,必定要早早知会母亲,一礼拜前就大张旗鼓地打一通电话,哪一日的车子、背了几只包、预计几点到家,都一一禀明。 是日下午3点左右,国道边,父亲早已等候多时。半年不见,父亲亦不多言,大手一伸,几只沉甸甸的包便一并转移到他的肩上。这老先生年轻的时候就很酷,酷得儿女们看到他都自觉地远远靠边,年纪大了,还是这么酷,不过这种酷最多只能算一个不服老的倔老头的保护色了。 穿过两条偏僻的巷子,再两腿颤颤地爬上四楼。门并未上锁,轻轻一推,一股米粥的清香扑鼻而来。厨房的煤气灶上,一锅白米粥正翻滚着发出欢快的咕嘟声。母亲听到我的脚步声,连忙关了煤气,取一只蓝花瓷碗,舀满一碗粥汤放在桌上,催我:“快趁热吃吧!这粥汤我熬了一下午了。” 六个小时的车已乘得我头晕眼花,因素来晕车,所以在车上什么也不敢吃,这会儿早已饿得前胸紧贴后背,筷子在此时也属多余,我径自捧起碗,稀里呼噜地喝起来,滚烫的粥汤自喉咙一路滑下,干涸的肠胃猛然苏醒,肚腹顷刻被一团暖洋洋的感觉包围。 母亲见我喝得畅快,笑着表功:“知道你乘车久了不舒服,才给你做这粥汤的!” 我知道,妈妈肯定又花费了长长的时间,站在灶旁耐心地等着一粒粒硬硬的米在炉火的耳语中融化成一锅香糯的粥汤。这一碗粥汤里,凝聚着是妈妈对女儿的体贴。如今,即使我身在异乡,每每念及心间珍藏的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汤,父母的爱似乎触手可及。 我与友人相识甚久,大概骨子里都有一种自我防备的警惕感,故而有些隔山相望但又惺惺相惜的意味。这样的性情注定了我们不能似通常的闺中密友一般熟不拘礼,见了面,情绪高涨时虽也会喋喋不休一番,不高兴时,彼此也是淡淡的。 前年冬天的一天去市区办事,返回的时候已是午后1点钟,路过友人的住地,便拐了进去。友人正在工作,看到空降的客人,很自然地问:“饭吃过否?”我咽咽口水老实回答:“没!”闻听此言,友人立马放下手中忙碌的活计,打开煤气灶。高压锅里尚余留些白饭,友人略有歉意:“饭还有些温,将就着吃点吧!我这就做碗汤给你!” 一会儿的工夫,一碗清新可人的咸菜汤就放到我的手边。其实我不喜欢吃腌制过的菜,可是那一碗咸菜汤我却喝得津津有味。饭吃饱了,汤喝完了,心里也暖了。忍不住有这样的猜想:人的心大概就是个容器,可是它的容量到底又有多大呢?里面盛入的到底又是些什么呢?我们都在自觉地捂住自己的容器,又在不自觉地想要查看别人的容器。可是不管我们如何努力,终究是不能完全抵达另一个人的心灵的。不过,这也无妨!人与人的相遇本身就是一种缘分,并非一定要掏心掏肺才算知交,有时候,短暂的倾心交集,就能带来一生的温暖,就如这个午后的一碗热汤,也是我人生中不能忘却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