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边杂语 □孙群豪 早在1922年,傅抱石刻过一枚自用印,朱文长方印“印痴”。那还是在他学生时代,可见他对篆刻艺术的热爱程度。以闲章“印痴”作为自况,表明他一生对印章艺术的追求有一种执着和偏爱。 我写过一篇《陈之佛傅抱石金石之交》,年初拙作《陈之佛传》也由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写作期间我读了有关陈之佛先生的大量文献资料,也极为关注与与陈氏有关联的同时代名家的文章、作品,尤其是傅抱石的国画作品、书法篆刻作品以及傅抱石的传记、年谱等。陈之佛在重庆时期,曾任国立艺专校长,聘请傅抱石做他的助手,这样陈之佛与傅抱石成了既是同事又是挚友的关系。 去年初春,我拜访陈之佛女婿南京师范大学李有光教授、女儿陈修范教授,李教授又是陈之佛先生的学生。李教授出示了陈之佛先生生前常用印。这印章之佛先生去世五十余年来一直封存至今,让我原石拓印也是我的福缘所致也。看到王福庵、钱君匋、傅抱石、曾绍杰、蒋维崧、罗尗子等在印坛上留下辉煌名字的石章,当年之佛先生与诸位的交流和深情厚谊如在眼前。傅抱石所刻的“雪翁”、“雪翁画记”、“养真”等是陈之佛生前最喜欢的印章,在陈之佛国画作品中可以得到佐证。 甲午冬日,我造访西泠印社同仁、著名学者张郁明教授。张教授说:“读了《陈之佛传》里面的选用的傅抱石篆刻原拓作品,完全改变了我对傅抱石篆刻的看法。傅抱石的篆刻确实厉害,他的篆刻名气被他的画名所掩盖了。”著名艺术评论家常任侠教授曾高度赞扬傅抱石的篆刻作品,“其治印也,亦劲直方正,无媚世之姿,根于性而发于艺,力振古法,追迹前贤,固非流俗所能知也”。 傅抱石早年从邻居刻字店起步学刻印章,初期也不知道篆刻为艺术,只是刻印挣钱为家里糊口。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从工匠师傅或书本上了解到篆刻需要掌握篆文,而篆文又有大小篆之分,还要懂得汉印、古玺、流派印章的区别。十二岁那年,傅抱石得到一部《康熙字典》,如获珍宝,刻苦攻读,渐通篆法,同时临摹《小石山房印举》、《匋斋藏印》等印谱,刻印便得心应手起来。后来傅抱石撰文《白石老人的篆刻艺术》中明确指出,“篆刻是以书法为基础,结合雕刻加工的艺术,主要在于作者对书法的研究与造诣如何。不懂得书法(篆法)的篆刻家是很难想象的”。傅抱石对《种榆仙馆印谱》、《二金蝶堂印存》、《赵之谦自存印谱》的临摹下过苦功,又得到国文老师、篆刻家王易先生的指点,使其篆刻技艺突飞猛进。在省一师附小任教时,傅抱石著《摹印学》一书,得到文学家、诗人汪辟疆的关注和推重。后来,傅抱石还为汪辟疆治印五方。 1933年傅抱石出版自选印谱《傅抱石所造印稿》,分上下两册,收录一百二十余方印稿。封面自题,扉页由黄侃先生篆文题写。这本书在傅抱石先生百年诞辰之际,由上海古籍出版社以线装版形式重新出版,保留原印谱编辑模式,只是印谱内容远超原书,收录六百四十二枚印稿,基本涵盖了傅抱石先生各个时期的篆刻风格面貌以及演变过程,由傅抱石女婿叶宗镐先生编辑。叶宗镐先生在《前言》说:“先生自辑印稿两册于日本发现,其上有先生亲笔题签。”原来,1935年《傅抱石氏书画篆刻个展》在日本东京银座松坂屋举办,共展出书画篆刻作品一百七十七件及印谱两册,在当时的日本书画界引起轰动。个展时傅抱石曾现场表演刻小字,据说日本友人还为其拍了电影进行宣传。日本篆刻大师河井仙郎曾著文评论傅抱石篆刻作品:“今观傅抱石先生所作印章,大都以秦汉为宗,另取徽浙各家之长,别开生面,有我国作家难以达到之妙处。正是轨途纯正,不背大雅;布局运刀,皆中规矩,令人佩服之至……”又有日本美术史论家金原省吾盛赞傅抱石篆刻:“君富于艺术才能,绘画、雕刻、篆刻具秀,尤于篆刻为君之特技。” 从各类美术史料表明,傅抱石是先治印、卖印后学画、卖画。我从傅抱石、徐悲鸿的传记、年谱中发现,当年傅抱石初识徐悲鸿先生时送的礼品就是篆刻铜印“徐悲鸿”。徐悲鸿先生可以说改变傅抱石艺术人生的关键性人物之一。 傅抱石一生刻过数千枚印章,出版专著《摹印学》、《刻印概论》、《中国篆刻史述略》、《刻印源流》以及后人为他编辑出版的《傅抱石所造印稿》等很多篆刻艺术方面的学术著作。自称“印痴”的傅抱石还撰写过不少印学印人研究文章,如《关于印人黄牧父》、《明清画家印鉴》等。由此可见,作为绘画大师的傅抱石对篆刻理论、篆刻创作等诸方面的成就达到了篆刻史学界难以企及的高度。2007年,荣宝斋出版了傅抱石家属捐赠南京博物院的《傅抱石篆刻印论》。手迹原稿出版印行,对研究者来说提供了极为丰富文献资料,值得美术史论家、印学评论家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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