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志强

　　库车县第二中学的７名援疆教师里，来自宁波的沈益飞是唯一的一名女性。

　　２０１４年３月１０日，沈益飞满怀热情，而且信心十足地第一次走上库车县第二中学高二（３）班的讲台，她作自我介绍时，一个叫苏瑞国的男生脱口说了一句：你们是来玩的吧？

　　教室里顿时喧哗起来。

　　此前，沈益飞想象过第一堂课可能出现的多种情景，却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质疑。仿佛兜头泼来一盆冷水，她被噎住了。她想到跨越万里，离家别女，满怀梦想和激情，来到库车，可是，可是库车的孩子们竟有这些想法？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克制着不流出来。她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看来，这班孩子不好带！５１名学生的教室，转而一派寂静。

　　沈益飞不直接回答，换个角度说：如果让你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忍受着寂寞、忍受着思念，来到祖国这片遥远的地方，你愿意吗？要是没有追求、没有抱负，怎会自觉报名援疆？我的女儿才八岁，正在上小学二年级，她也需要我的陪伴和教育，作为母亲，我会为了玩而离家一年半载吗？

　　听了这一番话，学生们报以掌声。沈益飞切实感到，刹那间，这个班的孩子们接受了她。

　　班主任胡勇批改周记，反馈给沈益飞一条信息：“女沈”老师是每天学生课堂实录本上记下的最喜欢的老师。

　　但是，２０１４年３月１８日，第一次摸底考试成绩，却让沈益飞傻了眼：全班３７人不及格，其中９人只有个位数，高二（３）班的成绩在４个理科实验班中垫底。

　　惊愕、困惑之余，她感到责任：不能放弃这些孩子，要像教自己的女儿一样，教孩子们学好英语。

　　于是，沈益飞和高二（３）的孩子们共同开始了梦想的旅程。珍惜每一天，仿佛太阳第一次升起。

　　每一天，她都争取机会与学生交谈，努力融入孩子们的心灵；

　　每一天，她都严格实行“有发必改，有改必流，有流必练，有练必讲”的教学方法，夯实孩子们的学习基础；

　　每一天，她还通过单独面批或书信沟通，帮助孩子们解决学习中遇到的疑难；

　　每一天，她夜晚潜心钻研教学，盘点孩子们的进步，准备新的课堂计划，准备迎接明天；

　　每一天，她总是提前进入教室，就如同看见初升的阳光那样，表扬或鼓励有点滴进步的学生；

　　每一天，她会不经意中在课内或课余，穿插高三励志道德等教育，放飞孩子们的梦想。

　　有付出就有收获。高三第一次月考，（3）班摘掉了平均分“末位”的帽子，高分段人数占四个平行班的第一名。

　　２０１４年９月２０日的第二次月考，高三（３）班取得了平均分位居四个平行班第一名的佳绩。

　　沈益飞难忘一把雨伞。多雨的江南，她习惯了带雨伞，而干燥少雨的南疆，她已忘记了雨伞。２０１４年６月３日，傍晚，库车突然降雨，她准备下班。就在她犯难之时，班里的学生努热曼古丽·艾麦尔冒雨从教学楼奔向办公楼，送来一把雨伞，而且，是特意借来的伞。

　　看着古丽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沈益飞问：你拿着伞，自己怎么不打伞？

　　努热曼古丽说：我的阿妈就最怕下雨弄脏衣裳，我不想让您的衣裳被雨水打湿。

　　雨珠在可爱的古丽脸上亮晶晶地滑落，那双眨巴的大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那一瞬间，沈益飞紧紧地把古丽搂在怀里。

　　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多好的古丽，多美的花儿。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了。那一天，恰好也是沈益飞的农历生日。世间还有比这更好的生日礼物吗？

　　她坚定了决心，一定要尽心尽力，教好５１个孩子！

　　２０１５年６月１９日，我到库车采访。在与沈益飞交谈时，我发现一条线索：她珍藏着学生的留言簿和５０封学生的信。

　　来自塔西南石油基地的学生苏瑞国，高三时，一次考试，他取得了全年级段近１０００名理科生中第１２名的成绩，他最爱读的书是《格列弗游记》。他在信上写道：“当时我也是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是来玩的吧？’后来，沈老师以最有说服力的业绩作了最好的回应。”

　　宋红玲在教师节给她的信中写道：“沈老师，援疆来的老师很少有像您这样肯疲惫自己来抓紧我们的。您对我们的严厉，我知道那是您对我们的爱，我们莫名有了一种有被妈妈管的感觉。我们也同样被你的气息感染！”周彤（曾在２０１４年９月２０日考试中取得级段第一名的成绩）在圣诞贺卡里这样写：“沈老师，其实我以前一直不看好我们班的英语，但您真的让同学们都充满了希望。我感到很庆幸，有您来带我们班的英语，您是我见过最负责任的老师！每次我做事胆怯的时候，我就会想想我们班的英语，那么无力回天的英语成绩也都能被扳回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每次想到您，我也忍不住激励自己一次，您这么努力，我又怎么好意思不再勤奋一点呢？”黄奔的信上是这样写的：“高三一年，女神老师，你让我看见了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奇迹。或许你不知道，英语７８分对于那时的我已经尽全力了，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英语冲上１００分的愉悦，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英语拿下班级第一的自豪。感谢女神老师带给我的成就和骄傲，感谢在人生中全力为梦想拼搏的时刻，有你始终如一地陪伴。”

　　沈益飞还保留着９岁女儿的一封信：“妈妈不在家的日子，我不会根据天气冷暖情况搭配衣服；一个人在家的日子越来越多；不喜欢的快餐也渐渐地增加了……我盼着妈妈早点回来，快点回来！”

　　２０１４年暑假结束，７月３１日返疆，女儿哭着不肯让她离开。她对女儿说：库车的大哥哥、大姐姐明年要参加高考，妈妈一定要赶过去上课。沈益飞的丈夫也加入讲道理的行列，夫妻俩好说歹说，女儿终于放手，让妈妈飞回新疆。

　　２０１５年３月１７日下午，库车二中举行高考８０天冲刺誓师大会。沈益飞第一次穿上正装、系上领带。她和高三年级的师生们唱同一首歌：“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她流下了到库车后的第一滴泪水，激动而又欣慰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