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达明

　　去年春节回家，有一天吃饭，到好几个邻居家也没有找到爸，我便决定给爸买只手机。

　　等爸回来，我把要给他买手机的事说了，他却连声说：“不买，不买。不花那个钱，我也用不着。”

　　“也没有多少钱。”我说，“以后我回去，也好跟你联系。”

　　没有完全征得爸的同意，第二天，我就到街上给爸买了一款国产手机。考虑到爸用得不是太多，也就没有买功能比较多的那些类型，连办理入网及充话费，一共用去一千两百块钱。

　　回到家，我把手机拿给爸，他皱着眉头责备我，就像我小时候做错事那样，不过语气还是有点不一样。他拿着手机，我看得出，他的手有些颤抖。他轻轻地摸着那发着黑光的机身，很怕生着老茧的手把机身划坏了。

　　这时候，坐在边上的弟弟说：“买就买了吧，以后吃饭也不用再等你呢。”

　　“哦，就吃饭等等就来不及了？”爸假装生气的样子，但眼睛还是盯着那手机。

　　弟弟一把抢过手机，准备教爸如何使用。只见爸张着双手说：“你就教我如何打如何接就行了。”

　　这时我用手机拨通爸的号码，手机发出一阵悦耳的音乐。

　　弟弟对爸说：“你按这个绿色的键就行，再放到耳朵上。”

　　“爸！爸！来家吃饭了。”我假装跟爸通话。

　　“快放到耳朵上试试。”弟弟急忙把手机放到爸的耳边。

　　爸接过手机，头低得厉害，动作僵硬地应着：“哦，哦，哦。我就回来，这牌马上和了。饭先盛上吧。”

　　我们爷仨都笑了。

　　母亲走进来，有些认真地责备道：“你倒给他买这砖头干嘛？他那耳朵就怕不灵。”

　　“就你耳朵灵？”爸抢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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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有几次打爸的手机，让他回家吃饭，手机通了，却没人接听。我心想爸打牌可能太专注了，没有时间接听手机。等他回来一问，他只说今天赢了多少输了多少，根本没把手机放在心上。摸出手机一看，有几个未接电话，于是，他只是嘿嘿地笑着，算是赔不是。

　　我走的那天，爸没在家。

　　天晚的时候，我在车上被手机的音乐闹醒，一看，竟是爸的号码，真有些激动。

　　“喂爸，是我。回来啦？”我第一次真正跟爸用手机通话。

　　一阵沉默，那头只是沉重的呼吸声……隔了半天，只听母亲催促的声音：“你说话呀，愣子似的。不说我说。”

　　“那……你说。”

　　“江子，你爸说回到家没看见你知道你走了，回来一趟也没好好说说话。这不，他一回来就要给你打电话。我说你还没到城里他偏要打。你有空啊就给他打打电话……”

　　母亲的一阵连珠炮直说得我满眼泪水。我哽咽不语，边听边擦眼泪。看我泪流不断的样子，邻座好心的阿姨递给我几张面巾纸。

　　回到城里，老想着给爸打电话，却又有点害怕，不知说些什么。正在我踌躇之间，弟弟来了电话，心想正好可以问一问家里的情况。

　　“哥。”弟弟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我说你就不该给爸买手机。”

　　我一听很是不快：“啊？咋的？”

　　“你不知道，他现在耳朵一天天不好，根本听不到手机铃声。”

　　“你没有把铃声调到最大？”我依旧没有好声气地说。

　　“调了。不仅调了，还设置了振动。我打他多少次手机，他都没反应。于是，我说过他几次。现在，他每天都把手放在口袋里，握着手机，心事重重，精神一天比一天差。”

　　弟弟说的也是。

　　“我看不如———”弟弟见我不说话，接着说，“不如偷偷把爸的手机收起来，就让他认为是丢了，或许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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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要是向他借的话也没有道理，我有手机啊。要是告诉他耳朵不好，人老了，那不是更伤他的自尊吗？”

　　我不知如何是好。

　　“你看行吗？”

　　我想了想，叹一口气，还是不知说什么好。

　　“五一放假我回家看看吧。”末了，我无奈地说。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就再也没有打爸的手机，爸也没有联系我。

　　五一回到家的那天，一家人都在，我想可能是弟弟告诉他们我要回来，桌上的饭菜很丰盛。爸的精神很好，也很健谈的样子。我心想：最好还是不提手机的事。

　　饭后，母亲从里屋拿出手机，责备我道：“叫你不给他买就是不听，这不，也不会用，都是我给保管的。”

　　我看看那手机，还是很新，看样子真的没有怎么用过。

　　不是说弟弟把爸的手机给收起来了呀，怎么会在母亲那里？

　　这时我看看弟弟，只见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这……”他只说了两个字，就跑到自己那屋，也拿了一只手机出来，只是比母亲拿出来的那只旧了一点点，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差别。

　　爸爸一看这情景，火了，抄起凳子，骂道：“你这小兔崽子，竟敢偷我手机，你妈怕你大哥知道我丢了手机心疼，又买了一只。没想到是你给偷了，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插图 严勇杰  投稿E-mail：ljz@cnnb.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