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飞

　　我是个喜爱热闹的人。可自从乡下迁居到城里后，我的生活乐趣就淡了许多。每当在报纸上看到某小区又在搞什么裹粽子比赛、拔河比赛、邻里联欢等报道时，我的心里就痒痒的。因为，我入住的小区，４年来没有搞过一次活动。早在买房子前，父母就在嘀咕：城里有啥好？一步迈出就是人家的地，住了几年还不知道对门姓啥。也的确，小区不比农村，在这样一个特殊环境里生活，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想必你我都有深刻体会。 

　　就拿前几天来说吧，我在小区楼下的门口等老婆下楼，心急了，就摁下门铃，提醒老婆快点，因为再迟会儿，就又要碰上周末的晚高峰，回老家就又要到天黑了。

　　门铃摁了又摁，但老婆在楼上似乎不为所动，门也没开。这样过了足有５分钟。在我不远处，一个洋人小伙和一个中国姑娘正在低声细语，还时不时地朝我张望。当我再次摁响门铃时，那个洋人小伙快步走向我，掏出钥匙，利索地开了门，并拉着门把，侧身示意我进。 

　　我愣了一下，但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用我仅有的几个英语单词慌乱地表示：ｎｏ， ｎｏ．．． ｔｈａｎｋ ｙｏｕ， ｔｈａｎｋ ｙｏｕ．．．（不，谢谢）随即，我掏出裤兜中的钥匙。小伙明白了，笑着挥挥手，又跑向那姑娘，两个年轻人手挽手快步离去。

　　这对年轻人就住在我的楼上。虽说时有碰见，但由于言语阻碍，所以也只是互相笑笑而已。我们这个楼道里，有教师、医生，有公管所的、开船的、卖肉的，有做保险的、搞培训的，每次碰到，我总是热情招呼。不过邻居们似乎并不怎么热情。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更是让我这颗热情的心受到了伤害。 

　　那天晚上，时间已是９点左右，因为小区车位紧张，等我停车时，已经没有位置。我思虑再三，觉得这么晚了，邻居们应该不会再外出了吧！于是，我把车子停在了邻居的车子后，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移车。停妥后，自己则去附近散步。

　　可10来分钟后，老婆急匆匆地打来电话，说是车子把人家给堵了，快回来。我赶忙撒腿就往回赶…… 

　　到了楼下，邻居正等在车旁。我气喘吁吁地边挥手致歉，一边急忙发动车子，一口气将车子倒到了空旷处。两车交汇时，我摇下车窗，正想再次开口致歉，可那男车主的一句话，活活把我给噎住了。 

　　“你的车停得介滑稽啦！”说罢扬长而去，只留我在冬日晚上的寒风中独自凌乱…… 

　　过了几天，我晚上驾车回来，刚想驶进小区楼下，却不料被一辆车子堵住。一看，正是前几天那辆说我“滑稽”的男车主。他把车倒来倒去，就是无法到位。我暗笑：这驾驶技术还真够可以的，那么大一个车位都倒不进。思虑间，一股邪念在心头萌生：要不在他屁股后头吼上几声？但是，理智在瞬间压住了邪念。正如我们父辈所教导的———做人不是这样做的。于是我把车子又后倒了一点，给他留下足够的倒车空间，随后灭了大灯静等……

　　诚然，人与人之间交往就犹如两股洋流交汇。若是两股暖流，那自是欣喜之事；若是两股寒流，那自不必提。但是，很多时候，交往都是暖寒流夹杂，尤其在城市中。看看我们的城市，它原本并没有那么大，只是我们这些异乡人不断涌入，才导致城市不断扩张。你看，一到周末，我们小区原来挨挨挤挤的车辆就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都不知所踪。 

　　很多城里人，其实，他们的根还在农村，都是从农村来到城市的流浪者。很多习惯了农村生活的，尤其是老人，他们不敢，也不愿来城市生活，其实最过不去的一道坎，就是耐不住城市人群里的那种说不出的“寂寞”。在农村，他们可以走东家，串西家，虽说人少，但是乐趣多，情味足。

　　有次，我们几个同学去一个山村看望在那儿挂职的同学，恰逢一位老婆婆正在大灶上烤笋。那笋香直把我们的魂儿也勾去了。老婆婆见了，赶忙递了筷子过来，让我们尽情品味。吃着吃着，有个女同学就按耐不住了。“要是在笋锅里再蒸上几条年糕，那是不是更美味了？”一句话，就把我们的心里话全给讲出来了。 

　　“那还不简单。”还没等我们话音落地，老婆婆就颤颤巍巍地到房子里拿来了年糕，弄得我们都羞红了脸。 

　　“吃，放开肚子吃，不够再蒸。”老婆婆在灶膛前一边添火，一边不断地招呼我们。通红的火苗映着老婆婆慈祥的面庞。

　　天已落幕，我们起身告别。老婆婆热情相邀：下次再来，下次再来。夕阳下，偌大的村子前只留下一个孤单的身影…… 

　　同学告诉我，这个村子本来人就不多，最近几年，大家都又涌向城里。这里的村主任、书记都住在城里，平时也只是村里有事，才下来一趟。

　　都去城里了。也许就与你我同住一个小区，甚至是同走一个楼道。那他们是否还保持着与这位农村老婆婆一样的热情呢？４年了，想起与小区邻居的关系连若即若离都算不上时，我的心里还真不是滋味。这在我们农村是无法想象的。但是，想起那个洋小伙善意的举动，我又重拾交往的热情。不管对方是一股什么样的洋流，至少自己应做一股暖流。纵使此刻温暖不了对方，但是，我想：只要我们这股暖流足够强大，世间就没有什么寒冰不可被我们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