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蓓莉 周末回家,和母亲对坐聊天,说起家里老母鸡抱窝的趣事。我家母鸡抱窝时,相当敬业,不吃不喝心无旁骛地守着一堆蛋。邻居母鸡却笨得很,总是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没过几天,一窝鸡蛋被踩踏得只剩两枚。邻居只好把那两枚鸡蛋抹上红色染料,放进我家母鸡的蛋窠里。当晚,那两枚陌生的红蛋就被我家母鸡踢出来,可怜地滚落在蛋窠边。邻居不气馁,再放回。我家母鸡不客气,依旧踢出来。 我和母亲都笑。原来母鸡的世界里,爱也自私。 某日同事小聚,发现邻桌有位女性眉眼颇为熟悉,似曾相识。有人说:“这不是某某家小女儿二十年后的模样吗?”众人恍然。同事的小女儿每天放学后必来我们单位。细瞧,眼前的那位女性,长着一样的鹅蛋脸盘,一样的大眼睛。在我们眼里,两人甚至连一笑一颦都极为神似。 于是向同事求证。那妈妈扫了一眼,但笑不语。“像吗?像你女儿吗?”我们不依不饶地追问。妈妈笑:“有一点点像吧。”“只像一点点?”众人都不服,仿佛被她侮辱了眼力,“我们是越看越像!”妈妈依然摇头。“只是有一点点像而已。”我们终于罢休。 夜里,经过儿子的空房间,若有所失。儿子每个周末都回家,我从单位开车到他的学校,也不过五六分钟车程———冷暖温饱,我总有惦念的理由。 每个母亲眼里,孩子都是唯一的那个,是茫茫人海里只需一眼就能辨认得出的独特身影。我们的孩子,从幼儿园、从小学校里,穿着统一服装、排着长长队伍出来时,我们不也是第一时间就能准确地看到自家孩子的笑脸? 朋友雁的女儿幼时骨折,因为保守治疗延误了时机,孩子的腿骨至今仍未长好,近年来行动不便,很多时候都要抱着她走。女孩儿心思细腻,问妈妈:“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朋友回答得真好:“你是妈妈的孩子,妈妈怎么会嫌你麻烦呢?妈妈可以多抱你,就像你小时候一样。我比别的妈妈更幸福呢!”我喜欢女孩梨涡浅笑,眼神纯澈,乐观而沉静,门门功课都拿第一。 朋友萱是沪上某知名高校的硕导。她有个研二学生缘缘,母亲被确诊脑部中枢神经感染,生命体征稳定却少有意识,医生说这是一场生命的持久战。缘缘同学把母亲接到上海治疗,课余奔去几家报社做美编画插画,夜里坐在母亲病榻前,用方言柔声叫唤昏睡的妈妈,在妈妈的手心里写字,更是借来京剧艺术家张火丁的声像材料,用心学唱《锁麟囊》,“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的心情别样的娇……”那是妈妈最爱的程派青衣唱腔,他要唱给妈妈听,等妈妈醒来还要带她去剧院现场欣赏。学习、工作、陪护,缘缘的身形瘦了一轮,医护人员都被他的至孝感动落泪。缘缘说:“她是我妈妈,我理应照顾好妈妈。我只有一个妈妈。” 朋友楠说她的姑姑和姑父多年恩爱,姑父一直宠溺着姑姑,大事小事都不让她操心。凡遇事,姑姑必说“我得问问我老公”。不幸的是,姑父身患重症,不久离世。面对繁杂的丧仪和纷沓而至的宾客,姑姑乱了阵脚:“这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我得问问我老公———”话音才落,闻者潸然。 诗人说:最好的爱情是两棵树,生死相望,执手之初便是此生唯一的约定。 所有的爱,都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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