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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1月10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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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在草木的芬芳中延生

———《本草春秋》读后有感

  □沉羽

  

  我不通岐黄,只是一直以来对中医草药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郑骁锋先生的这本《本草春秋》即便单纯从书名而论,也颇符合我的口味。可当我真正一页页深入阅读起来,才发现,自己对该书的关注点从一开始就错了。我的视线应该从远志、甘草、当归、薏苡、蒿莱、菖蒲、雄黄、党参等散发着草木清香的古老药材转到华夏五千年的历史中来———因为此书中的“本草”不过是个引子,“春秋”里面才深藏着作者要阐发的世道沧桑,人间大义。

  该书写史的视角新颖、独特,切入点的选择看似冷僻,实则精准,作者挑拣的往往是最能反映我们这个民族历史痕迹的角度。开篇写的是开创本草时代的神农氏。太史公曰:“夫神农以前,吾不知已。”尽管连司马迁也对神农氏说不出个其所以然来,可我们依然可肯定:所谓的“神农”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探索身边这个绿色未知世界的医学界开路先锋。神农可以是一个人,也可是一群人,一代人,甚至无数代人。后人将神农奉为了三皇五帝之一,但在那个“尧瘦癯,舜黧黑,禹胼胝”的时代,当天下共主异常艰苦,因为他必须为治下的大众谋福利。所以可想而知,神农氏是用怎样的一种精神,踏遍青山,辨识百草,泽被后世。写大禹时候,作者先提到了一种叫土茯苓的中草药,该药能解毒除湿利关节。现在人们将道人在斋醮作法时常用到的诡异步法称为“禹步”。其实先秦《尸子》云:“(禹)生偏枯之疾,步不相过,人曰禹步。”这位为了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领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得了职业病“风湿痛”。写到此处,作者还横向比较了一下人类历史的进步历程。在东西方远古神话中,都曾不谋而合地出现过关于洪水的记载。这说明,在人类初生时期的确经历过一次濒临全体灭绝的水灾。《圣经》里,就是诺亚方舟的故事。但西人脱灾,往往靠硕果仅存的有信仰者平素对神灵的虔诚。唯独我们需要大禹王胼手砥足、吃辛吃苦地带着一群人治水。为什么?因为我们当时已进入了农耕文化,我们已离不开这块土地。

  历史有时是非常荒诞的,这种荒诞也体现在对药材的追求上。万人之上的帝王君主对于长生不老的渴求在卷帙浩繁的史籍中屡屡描画着最具嘲讽意义的一笔。不论秦皇汉武,任你雄才大略,都有这个软肋。他们不惜国力去求仙访药,而“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随之催生了炼丹术。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能达到永恒?入水不溶入火不化的金石。金石的主要成分为丹砂,也即硫化汞。当然也有明智的人,如东汉的经学大家郑玄就提出过“朱砂有毒”。然而即便美妙的幻想被正直的乌鸦嘴说破,还是有无数人相信,这东西只要炼一炼,就能化作“九转还魂丹”。孝文帝,梁武帝,隋炀帝乃至唐太宗……金丹吃死的皇帝不胜枚举。《不死药———长生的诱惑》虽然写的是药材和历史,我们却从中窥见了人性。

  此书中的一些文章还具有历史辨伪功能,譬如《当归何处———姜维入蜀之后》一文。在很多读者心目,姜维是诸葛亮当之无愧的接班人。可作者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并写出了一个将才内心的悲怆和不甘。陈寿《三国志》是这样评价他的,“姜维粗有文武”。常璩的《华阳国志》也说“姜维才非亮匹”。费祎死后,姜维在蜀掌权,之后的二十五年间,五次伐魏,略有胜绩,终究劳而无功。而且,他也做不到像诸葛亮那样节制用兵,所以无法承担起治国重任。姜维的遗憾不在当归,未归,而在于再怎么尽心竭力,到底敌不过时代分久必合的洪流。

  《本草春秋》内容丰富,从神农食百草,造福万民,一直写到了清代文字狱,祸罹文人。其间,魏晋名士们将服食五石散当成风度和时髦。南朝草根天子刘裕、萧道成、陈霸先一个个从军功起家,却无法逆转自己王朝短命的宿命。狄仁杰恰似辛弃疾词中的“甘国老”,却偏偏最能犯颜谏上。后世范仲淹说“不为良相,则为良医”。狄仁杰身为宰相,仍以一份医家般的割股之心在治疗这王朝的病症。武则天统治下的大周能上承“贞观之治”,又下启“开元盛世”,抹不掉狄大人的功劳。书中还提到了一些冷门药材,《壮气蒿莱———从“牵机药”到“五国城”》中就涉及到了宫廷毒药。还介绍了《本草纲目》是如何在王世贞写的序言介绍下,渐渐从小众走向全国,最终让世界承认它是一部非凡的博物学著作……

  《本草春秋》和那些传统的历史散文集太不一样了,它的字里行间掺杂更多的是属于文化精神层面上的东西,又将中医国粹融合其间。阅读时,让人既能闻见中华五千年沉淀下的翰墨灵秀之气,也能感触到芬芳的华夏大地上所飘散出来的草药清香。

  (《本草春秋》郑骁锋著 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5年9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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