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隆 宁波城内有条日新街,与江厦街平行。日新街的北头是中山路,南边是药行街。今日之日新街,因接壤天一广场,一派欣欣繁荣,商业气息之浓厚,似乎有赶超江厦街之势头。 旧时日新街,与江厦街完全是风格迥异。江厦街是钱业、典当业、银行业、鱼行业、南北货行集中之地,商品化程度极高。而几步之遥的日新街身处闹市,却是一条幽静的文化街,从清末到民国时代,宁波城厢内较具规模的书店,大多集中在这条长约百米的小街,为旧时甬城一条名副其实的文化街,犹如北京之琉璃厂、上海之福州路。 日新街的命名,是取古书“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含义。戊戌维新失败后,废科举,兴学校。此街因毗邻江厦一带,南北往来者众,逐渐催生了文化业,城中较具规模的书店多汇集于日新街,举凡入学儒生、候考童生及求知乐学者,皆喜欢到此地购书,乃至清代道台、知府等官宦,亦微服青衣小帽,带侍从来此地买书。不过百米的羊肠小街,却对宁波教育的促进、文化的传播起过一定作用。 旧时之日新街,总与书坊密切关联,然而古代的书坊,不仅仅是书店,往往兼营刻书业务,拿当今的话来说,也就是书店兼出版社的性质。从东门口折入,首家便是“汲绠斋”书局。如今提到“汲绠斋”,恐少有人知。昔日宁波的书店中,有号称“五大书店”的汲绠斋书局、新学会社、竞新书社、文明学社、明星书局,甬城五大书店都坐落于此,而“汲绠斋”是最早创设、最早出名的。 位于街口的“汲绠斋”,乃旧时书店的老字号,为甬城书店之冠。它创立于清道光初年,由鄞南鲍家等几个文化人拼股经营。书局极宽敞,伴有前后两宸,前厅为门市业务;后一间为古色古香的客堂,用来招待大客户,接洽官绅、学者,较奇特的是,为优待远道来的顾客,书局免费提供食宿。该店有一架石印机,自己刻书、印书,相当于一家微型出版社。到清末民初,铅印和石印逐渐风行,木刻淘汰,“汲绠斋”大出风头,备货有《四书》、《五经》及经注一类读物;有《三字经》、《千字文》、《幼学琼林》一类启蒙教材;有《古文观止》、《唐诗三百首》等文化读物,后期与上海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建立了特约经销关系。 “汲绠斋”书局往南多行几步,为新学会社。这个新学会社是有来头的,戊戌变法后,清末奉化留日学生孙锵、江起鲲集资创建,后由庄崧甫接办。庄崧甫的名气就大了,蒋介石曾与他有过短暂的师生之谊。新学会社,顾名思义是将西方“新学”引入,以适应百日维新的需要,后来曾在济南、天津、北京、广州各处设分店。早期经营有严复翻译的《赫黎胥天演论》,林纾翻译的《黑奴吁天录》、《巴黎茶花女遗事》,以及格致(物理)、数学等方面教材,风靡一时,极受甬城新青年欢迎。 新学会社之旁,有文明学社和竞新书社,主要经销学校课本、文具。斜对面,有家明星书局,创设于五四运动之后,经销一部分新思潮书刊,满足进步知识分子的需求,如《向导》、《新青年》、《中国青年》,也经营“五四”以来新文艺小说,以及话剧、医学书等,兼售进步刊物,在文化界中有点影响。 这些书店各具经营特色,共同之处在于开架陈列售书,书刊任读者自由取阅,不论买与不买,店员都毫无怨言。辛亥革命后,这些书店以中小学教材为营业大宗,临近开学季节,竞争非常激烈。1938年汲绠、新学、文明、竞新、明星联合起来,组成“课本联合供应处”,形成了垄断的格局,使别的书店无法与之抗衡。日新街成为名副其实的书坊一条街。 与日新街相近的,还有一条“又新街”,街上也有两家书店。一家是以经营古籍为主的大酉山房,另一家名为“三宝经房”,顾名思义专售佛经、各类宝卷,遇法会兼营僧衣法器。至于创办于1934年,地处公园路上的“青春书店”,以传播革命思潮的书籍为主,茅盾的《子夜》、巴金的《家》,邹韬奋编译的《革命文豪高尔基》都能在此买到,可惜两年不到,就被当局勒令关闭停业。 1956年后,日新街上的书店实行公私合营,大大小小书店的从业人员从此走向了新岗位,书坊一条街也从此淡出人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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