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下班，已是华灯初上。从小菜场买了几样菜后，骑上电瓶车，打算穿过马路。 

　　“吱”的一声，一辆红色的小轿车猛地停在了我身边。车窗摇下来，借着朦胧的路灯，我看到了一张化着美丽妆容的脸。 

　　想想自己并没错，因为我走的是斑马线，车子应该让道的。如果这个女人敢开骂的话，我……我也绝不当淑女！ 

　　“你———是素素？” 

　　“啊？”我吃了一惊，忍不住用手背揉揉眼睛，“啊！你是燕子！” 

　　于是，将电瓶车随意地停在了某一家店旁边，将菜也随意地扔在了车筐里，跟家人打了一个电话后，径自跳上燕子的车，潇洒去了。 

　　燕子把我带到了咖啡馆。店里空调打得很热，燕子脱去大衣后，露出一件低领的白色毛衣，真够优雅大方的。我也觉得热，可是刚脱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戴文胸。冬天我总是不喜欢戴那玩意儿，反正裹上大衣或棉袄谁知道呢！于是，我只好重新穿上这件厚如半条棉被的羽绒服，任黄汗流满后背。 

　　“你从中学调到小学为的是什么呀？干吗不干脆去图书馆工作呢？我看你更适合待在那里，看看书写写文章啥的。”燕子说。

　　“哎，大小姐，我是谁呀？那儿是我这条草根可以修行的地方吗？”我的声音竟然洪亮如钟鸣。该死！还当这儿是课堂呢！ 

　　“你真是堕落了，当年莺啭燕啼的声音去哪了？”燕子轻声地笑着。 

　　“是啊，去哪儿了？”我苦笑着，同时将声音降低了八度，却又低沉得好似一把断了弦的大提琴拉出来的。职业女性兼家庭主妇的快节奏生活，愣是把我磨炼成了莫泊桑笔下的玛蒂尔德。 

　　“对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当年你去我家，让你摊两个蛋，愣是只剩下半个蛋，一个半都被你铲到锅外面去了。”燕子虽然在笑，却只是抿着嘴。 

　　我也赶紧用嘴唇包住两排牙齿，只是将嘴角往两边拉了拉，算是完成了笑的表情。“也就粗茶淡饭而已，反正他和女儿不挑嘴，我烧什么他们就吃什么。他也没资格嫌弃，自己又不会做。”我淡淡地解释道，赶紧转移话题，“哎，说你呢，怎么像个妖精似的不会老了？” 

　　“也就那样了。呵呵。”燕子扬了扬眉毛，如水的眸子里盛满幸福的笑意。 

　　“家里是你老公烧饭？”我开始打探起来。

　　“嗯，他烧的菜比我好吃，而且他喜欢烧菜给家人吃，说这是一种快乐。这呆子！”提起老公，燕子终于笑得露出了上排六颗牙齿，据说这是女神标准的笑容。

　　我听呆了也看傻了，心也不由得灰了暗了，人家老公怎么如此温柔体贴？难怪燕子这般滋润！ 

　　和燕子分手后，我骑着电瓶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大街上。杂乱无章的思绪就像这眼前的雾霾，浓得有些化不开。燕子是我十几年前原单位的同事，当年，因为一样的青春年少，一样的眉清目秀，虽然性格迥异，却也惺惺惜惺惺。那时，燕子希望找一个会烧菜做饭的实在男人，而我却幻想遇上一个多才多情的浪漫男子。后来，燕子如愿以偿。我也如愿以偿，却又马上悔恨不已。因为婚后我才明白一个道理，家庭中，倘若男人不做饭，那么就只有女人来做了，尽管她也许曾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女…… 

　　“妈妈！妈妈！”突然，一声娇脆的女童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定睛一看，只见我选中的那个他，正牵着女儿的手，笑吟吟地等在小区门口，他还细心地给女儿戴了防雾霾口罩。心忍不住一暖：人家老公再好，也不会做饭给你吃，更不会在雾霾中等你。或许，老公是人家的优秀，但绝对是自家的亲！ 

　　我吸了吸鼻子，决定忘掉今晚的相遇，继续过我平淡而温暖的草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