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艳燕

　　我认为，很多书籍一百个人能读出一百种滋味来。也就是说，每个人读书，其实都是在读与自己人生相关的意义。

　　《月亮与六便士》是英国作家毛姆非常有名的一部小说。作者在书中有这样一段话：难道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生活在让你感到舒服的环境里，让你的内心得到安宁是糟践自己吗？难道成为年入上万英磅的外科医生、娶得如花美眷就算是成功吗？这段话或许能帮助读者理解小说所隐喻的意义。译者李继宏说：这些拷问人生终极意义的难题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小说的名字正好再现了两者之间的对立。

　　《月亮与六便士》的情节并不是很复杂，读者很容易就作者设下的一个又一个伏笔饶有兴趣地读下去。毛姆通过一位旁观者的视角，让读者看到了一个生前落魄、死后哀荣的画家的一生。这位旁观者对于画家的许多故事，大多来自于听说或者偶尔的接触，实际上他并不完全了解画家本人，自始至终，小说也没有让画家正面登场。有人考证，这位画家的原型来自后印象派画家高更，本书的故事与他的生活高度相似。

　　李继宏认为毛姆要讲的是一个“用双行体撰写的德育故事”，我觉得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吧。但正如我一开始所说，每个人读书都在读自己的人生。作为一个女人，我在书中除了读到艺术与生活的矛盾之外，同时我还读到了毛姆所处时代的局限性。从整体上来说，我同情画家本人，也深感生活与艺术冲突的无力性；但同时，我又为毛姆在书中对于画家妻子的抨击感到不平。

　　画家原本在一个普通的股票交易所工作，却突然不辞而别，妻子认为定是有女人勾引了他。而叙事者后来了解到的是，丈夫瞒着家人学了两年画，然后去找寻属于自己的人生了。突然被抛弃的妻子在短暂的痛苦后，意识到自己必须养活自己，果断地外出做事挣钱了。而这种改变在叙事者口中，也就是毛姆的想法中，认为这女人是薄情的甚至是恶毒的，因为她隐藏了自己的软弱，用怜悯的态度对待再也不会出现的丈夫。他认为，女人内心藏着恶毒的种子。

　　这段情节我非常不喜欢，认为毛姆大抵是受到时代的局限，对女人存在一种极大的偏见。可以说，作者对女人的偏激源自他男人的视角偏见，同时也来自于他个人的不算愉快的婚姻经历。但无论怎样，放在当今视角，我觉得应当被纠正的。

　　画家偷偷学画两年，似乎在告诉读者这妻子做得不够好，不够了解丈夫。但在故事中我们也同样能够发现妻子内心深处的悲哀，她喜欢结交有学问的人，而丈夫总是一副毫无趣味的样子。他又何曾关注过妻子的内心呢？

　　当男人学画有了基础后就突然不辞而别，把家里的两个孩子丢给妻子，似乎说妻子就活该挑起这副生活的担子。他认为妻子和孩子拖累了他；最要命的是他居然说，这些年他养活她也够了，她也该自己养活自己了。也不想想，在当时女人在家带孩子就不是工作吗？难道不是牺牲了自己的个人爱好而在维持庸常的生活吗？这男人丝毫没有感激之情，反而认为妻子因为他养活才过着舒服日子。但后来的情节足以证明，没有他，女人也能活下去。

　　之后，在男人的晚年，遇到了一个女孩。这女孩符合他的一切要求，除了伺候他，对他没任何要求。这其实也泄露了叙述者审美视角的自私之处。

　　当这位画家独自在外享受“艺术氛围”的时候，已经彻底切断了与第一个妻子的联系，对两个孩子也毫不过问。所以当他死后，孩子们也没有特别的悲伤。于是在毛姆的笔下，似乎孩子们是冷酷的。但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不是画家的问题，而是家人的问题呢？我认为毛姆为了刻意突出对画家的同情，丑化了平凡人的想法与生活，似乎平凡人生就是艺术的大敌。从艺术方面来说，我是同情这位画家的，内心的巨兽与现实的围墙有着极大的冲突；但从生活的角度来说，我又认为搞艺术的即使再伟大，要么不要去招惹女人，要么就不要忘记自己的责任。

　　毛姆对于女人的评价着实让人不快，妻子喜欢结交有学问的人意味着虚荣，被丈夫抛弃后变得自立又被说成是恶毒。我还真是难以理解。或许，这是我没有深入了解作品的时代背景以及文本的隐含意义所造成的误解。

　　（《月亮和六便士》［英］毛姆 著 李继宏 译  天津人民出版社２０１６年１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