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 流

　　众所周知，系列电影难拍。因为越拍到后面，越容易拍出鸡肋的感觉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挺尴尬的。不过甄子丹主演的《叶问》系列算是在质量上比较好的功夫片了。这次的《叶问３》还邀请了拳王泰森和真正得过全国武术冠军的张晋联袂出演，所以在没有观影之前，我就已经非常期待影片中出现豪迈热血的打斗场面了。可以说，《叶问３》是一部中规中矩的系列电影收官之作，起码诚意满满，没有虎头蛇尾。

　　整部电影看下来，功夫巨星甄子丹在武戏部分保持了他一贯老成稳健的水准，他的咏春拳，柔韧、深绵、古雅、朴素，彰显出中国功夫柔中带刚、绵中聚力、稳中迸劲的独特魅力，一拳一脚，一伸一展，皆富内蕴。片中文戏动人，武戏密集，几次重要的拳术较量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譬如叶问为了保护小学校不被强卖，带领徒弟们力敌洋人手下的地痞流氓。又譬如叶问在老式电梯逼仄的空间内和一个留着长发的泰拳高手过招。关键在这电梯里，还有第三人，叶问的妻子，不会武功的少妇张永成。这一段打斗几乎可说是全片中最华彩流丽的乐章：叶问要进攻，要打退对方，也要防守，保护爱妻。有意思的是，饰演张永成的熊黛林是个以模特身份出道、身材修长高挑的女演员，甄子丹个子还没她高；而真正的叶问也是个瘦削的矮个男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丈夫，稳稳当当，一战终结，帮妻子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中药包裹，风姿飒然，毫发无损。再譬如叶问单挑人高马大的地下拳庄老大，用闹钟定时三分钟，三分钟内，中外两种截然不同路数的拳脚较量，不由得叫人想起了当年霍元甲力战外国大力士的场面。不过，叶问似乎更含蓄一点，时间一到，胜负既然已经分晓，他只将长袍的衣摆轻轻一扬，就默默告辞，不动声色之中俨然一代宗师的大风采。

　　如果说影片前半部分突出的是武行之中咏春拳泰斗的凛然形象，那么后半部分，面对师出同门的高手张天志的踢馆挑战，叶问看上去似乎变得有些“怯懦”了。他没有应战，对张天志的挑衅置若罔闻。他放弃争名夺利的同行相争，陪在妻子身边，双双共舞，并在床前榻畔给患病的家人端汤送水。照理说，这不是我们印象中那个用拳脚功夫告诉世人正道沧桑的叶问。还记得在前两部《叶问》中，这位李小龙的师傅还是很血气方刚的，为什么在《叶问３》中，他变了呢？变得像个“家庭主夫”，变得很“小男人”，变得如此“宜室宜家”，不为外界评论、猜测所动，只愿和妻子朝夕相处，和家人须臾不离？仔细想想，这样的叶问，也许是真实的，但却不是完整的。果然，影片的最后，他在妻子的鼓励下，还是去了张天志的武馆。从棍到刀以及咏春拳法与粘手，一一进行对决。在张天志眼中，自己那块“正宗咏春”的牌匾立起来了，便可获得众星拱月、万人瞩目的无限风光，于是他宛如一只骄傲而好斗的公鸡，处处显示着自己势不饶人的攻击力。而叶问正相反，依然云淡风轻，来则来矣，打亦打矣，但绝不争强好胜，也不为名利所囿。在他看来，同为咏春门下，双方只需用心切磋即可。看完这一场“决斗”，真会觉得，叶问的名家风范不是因为他有个出名的徒弟叫李小龙，也不是因为他的咏春拳闻名遐迩，而是在这位武术大家的身上，有着一种别人殊难获得的人格魅力、武侠情怀和包容精神。他赢了，然后给张天志留下了一句话：“其实，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真正的大英雄，侠骨之外，必有柔情。只有保护得了自己妻儿的男人，才有可能为了国家挺身而出。从第一部、第二部那种宏大叙事中走过来的叶问，此次由大英雄回归到了“小人物”。他保护小学校，是为了社区邻里；他低头下跪，是为了搭救孩子；他不去应战，是为了照顾妻子……也许叶问就是叶问，他不是方世玉，不是黄飞鸿，也不是霍元甲，相比这几位名家，他更内隐，更深沉。什么是武？止戈为武。我觉得叶问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