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

　　２０１６年３月２５日晚上，新落成的奉化市体育馆灯火通明，２０１６奉化水蜜桃文化节在这里举行开幕式，以奉化高级中学舞龙队为领衔的三支舞龙队伍一展技艺，引来阵阵喝彩。所舞的三条布龙均出自陈行国之手，其中奉化高级中学舞龙队掌龙头的王挺是陈行国徒弟的徒弟。陈行国虽然不能舞龙了，但他带出的徒弟们活跃在舞台上，制作的龙已经走向了世界，那是另一种艺术生命的延续。 

　　人物名片

　　陈行国，宁波奉化人，现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龙舞（奉化布龙）代表性传承人，首批浙江省优秀民间文艺人才，奉化市龙狮协会副会长，省内外１００多支舞龙队兼职教练。

　　奉化布龙的起源

　　奉化布龙迄今已有８００多年历史。据《奉化市志》记载，南宋时期，奉化境内已有舞龙，俗称滚龙灯、盘龙灯。奉化布龙的雏形为谷龙、稻草龙，后在草龙上覆盖青色或黄色龙衣布，逐渐演变为竹篾扎龙头、龙脚、龙尾，裹以色布的布龙。

　　龙向来是华夏民族世代崇拜的图腾，各地自古就有舞龙习俗，如湖北沔阳高跷龙灯、四川济州舞麻龙、湖南土家族泼水龙、广东丰顺烧火龙等。中国地域广袤，南龙的龙身比较重，龙头是整条龙最重的部分，很有气势，通常动作有盘圈、Ｓ弯、龙头越过龙身等；北龙的龙身比较轻巧，因此动作花样繁多，比如左右翻腾等。 

　　旧时，奉化民间推龙为司雨之神，每当干旱，民众便去龙潭求雨。见潭中蛇、鳗、蛙等水生动物，请而归之，如神供奉。待到旱情解除，再把它送回原潭。送“龙”时要“行会”，有舞龙表演。之后，舞龙习俗又延伸到各类节日以及庆典活动中。清末民初，奉化布龙已形成了一套固有程式，队伍不断扩大，一时境内几乎村村都有自己的舞龙队。 

　　１９４６年元宵节，为庆祝抗日战争胜利，奉化举办全县龙舞大赛，参赛队伍达１０８个。以陈世雄为龙头手的苕霅村布龙技压群雄，夺得“活龙活现”锦旗一面，苕霅龙在奉化声名鹊起。１９４７年正月初二，陈世雄率领苕霅舞龙队到溪口舞龙，适逢蒋介石和蒋经国在溪口老家过春节，舞龙队受邀到丰镐房进行表演，得到蒋家上下的喜欢。１９５６年２月，陈世雄又率苕霅舞龙队赴京参加全国农民业余音乐舞蹈会演，获优秀演出奖，并得到刘少奇、周恩来、朱德等老一辈领导人的赞许。同年４月４日到中南海怀仁堂作汇报演出，周总理高兴地说：“这条龙可以出国。”随后又在第五届世界青年联欢节荣获铜奖。１９９６年，奉化被国家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艺术（布龙）之乡。２０１１年，苕霅村被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布龙的发源地。

　　与龙共舞的时光 

　　陈行国从小耳濡目染，听父亲讲起和陈世雄搭档参加比赛的往事，骄傲的种子很早就埋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他１２岁开始跟着父亲学习舞龙技术，无论寒暑，认真学习一招一式，后又投师在陈世雄的门下，技艺日益成熟。 

　　陈行国只要一握龙头，面容、身段立即闪现出一股英气，一转身一腾挪一抬头，动如蛟龙出海，静如龙卧沧海。是的，那是一个男人的舞蹈，没有人比他更热爱舞龙了。 

　　苕霅布龙以“游、盘、滚、翻、跳”为舞蹈之线，变化多、速度快、幅度大，再加以锣鼓急催，只见龙在飞腾，人在翻舞，龙身迎风，呼呼有声，令人屏息凝神，目不暇接。整个舞蹈动作有４０多个套路和小游龙、大游龙、龙钻尾三个过渡动作。 

　　做龙头手是陈行国入行以来孜孜以求的一个梦。１９７７年，１６岁的陈行国在村里众多选手中脱颖而出，参加村里的少年舞龙队并执掌龙头。１９７８年，陈行国执掌龙头的奉化苕霅布龙队参加全省舞龙大赛，一举夺魁。１９８８年９月，陈行国率队赴京参加舞龙大赛，又捧回了银奖。陈行国把奉化布龙舞活了，也舞圆了，神态真、套路多，张弛有序、节奏明快，所有舞蹈动作都在龙的游动中完成，令人百看不厌。在保持快船龙、摇船龙、擦身龙、左右跳等优秀舞姿的基础上，陈行国还创新推出了半起伏、蝴蝶式、水荷花、高塔盘等１０余个新颖的造型动作，以静托动，在全国名声日隆，各种奖项纷至沓来。

　　１９９８年，正是陈行国的舞龙生涯如日中天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那时单靠舞龙和种地，很难养家糊口，所以他找了份兼职。没想到出工不到三天，右手轧进机器中，除了大拇指，四个手指都没了。当时省里比赛在即，他不得不退出了舞龙队。躺在病床上，他放不下比赛，放不下队友，用左手和队友打电话商量舞龙的事情，激励队友要为家乡争光。当他听到队员夺得第二名，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此后，陈行国的右手落下了残疾，永远不能再当龙头手了。抚摸着满载自己梦想与激情的龙头，这个视舞龙为生命的男人第一次流下了眼泪。擦干眼泪，挥手告别过去的荣誉，陈行国决定做教练，把自己的毕生所学传给其他人。

　　制龙与教龙舞齐修 

　　虽然当教练可以把舞龙技艺传承下去，但是祖辈传下来的制龙手艺也绝不能丢掉。陈行国１７岁开始学制龙技术，经过２７年的历练，制龙技术也炉火纯青。

　　奉化布龙用竹篾制成骨架，以布料作龙面、龙肚，在造型上有９、１２、１８、２４、２７节不等。１２节以上的布龙粗大结实，各节可以点燃红烛，夜间起舞时，五彩斑斓，但因形体庞大，演出场所受限，较少使用。９节龙节数适中，形象娇美，舞动起来不择场地，灵活矫健，最受群众欢迎。 

　　一定要把制龙技术传承下去的渴念支撑着他，于是他一边在家里开设了神龙制作坊，一边在外传授舞龙技艺。这是漫长又难熬的两年，伤口需要植皮，要等它愈合，然后要学会握筷写字等日常事务，再学会握刀削竹等技术活。在妻子陈亚萍的帮助下，陈行国多少次在失败中努力坚持，才慢慢地适应了左右手指间新的分工组合。 

　　当陈行国再次拿起龙头，精气神一下子又回到了他身上。２００２年，他取得了省级舞龙教练资格证。神龙坊的生意也慢慢步入了轨道。在陈行国的言传身教下，读设计专业的女儿晶晶对布龙制作非常有兴趣，大学毕业后她利用自己所学，设计出新一代布龙。儿子亮亮子承父业，跟随父亲学舞龙、学制龙，也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 

　　可以说，龙已经融进陈行国的血液里了。他在制龙的时候不用任何图纸，全凭想象。他发现用网状的面料来做龙身，舞起来更轻，速度更快。龙头是制作难度最高、最复杂，也是最能体现制作人水平的部分，由陈行国一个人完成，妻子做缝纫龙身的活儿，儿子自称“百搭”，哪里需要哪里就有他，女儿负责设计与营销，这就是全家总动员的神龙制作坊。

　　２００９年，一张海外订单让陈行国对做龙有了更深的领悟。比利时皇家歌剧院正在筹划一个大型歌剧活动，需要一条中国龙作为舞台背景。陈行国选了亚麻布料，用海绵做衬垫，使龙体凸显立体感。全家花了２０多天的工夫制作完成了这条龙，工时比平时多出一倍。这次订单让陈行国顿悟，他们完全可以根据需要开发出新产品。

　　３０多年来，陈行国为全国舞龙队提供了两千多条高质量的布龙，同时他热心传授舞龙技艺，现在是省内外１００多支舞龙队的兼职教练，在奉港中学、尚田镇小学等培养出了１０多条“少年龙”。他笑说自己已经无法记清到底带出了多少徒弟。

　　龙行天下的愿景 

　　陈行国作为奉化布龙的第五代传人，他是无愧的，更是骄傲的。１９７８年执掌龙头率领苕霅布龙队参加全省舞龙大赛一举夺魁；１９８８年参加国际旅游年全国舞龙大赛荣获银奖；１９９７年北京第一届舞龙艺术节暨“龙庆杯”邀请赛荣获“最佳奖”和“玉玺奖”双奖；１９９６年第三届农民运动会舞龙项目比赛荣获个人体育道德风尚奖；１９９７年全国万里长廊现场会比赛荣获金奖；１９９９年北京天安门广场“迎澳门回归中华布龙大赛”荣获银奖；２００２年第二届全国体育大会舞龙全能、舞龙规定套路、舞龙自选套路第四名；２００３年浙江省舞龙比赛冠军；２００４年第七届中国艺术节开幕式大型文艺晚会《风从东方来》优秀节目评选中荣获金奖；２００４年１０月第五届全国农民运动会龙舞项目第三名；２００６年第六届全国龙狮锦标赛暨第三届全国体育大会龙狮项目优秀表演奖；２００８年被评定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龙舞（奉化布龙）代表性传承人；２００９年被评为首批浙江省“优秀民间文艺人才”；２０１１年参加第八届全国残运会宁波火炬传递活动；２０１２年参加守望“四省通衢”第九届浙闽赣皖四省四市民间艺术节；２０１３年参加“浙江省第二届体育大会”舞龙比赛……

　　出道至今，荣誉等身，即使在当了教练后，龙头梦痴心不改，依旧参加多届比赛，真的没有人比他更热爱这个舞蹈了。

　　当我告别他们一家的时候，女儿晶晶骄傲地跟我说，３月份弟弟亮亮结婚，他们尝试了用龙舞贯穿婚庆的一系列节目，在场亲友叹为观止，纷纷拿出手机记录了这一美好时刻。以后，他们想把传统的布龙文化与婚庆结合起来，创出新的天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