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萍 

　　去年，宁波中华文化促进会评选了“十大宁波中华人物”。其中有一位获特别提名奖的，叫许弘森。他是中华红帮裁缝台湾第四代传人，祖籍宁波奉化，二十岁时，就开始学习红帮裁缝传统手工技艺。“领上风骚，袖里乾坤。红帮裁缝，系连着一个时代的文化记忆……”颁奖词中写道。

　　第一次听到“红帮裁缝”这个称呼时，我想，为什么叫“红帮”呢？难不成像上海“青帮”，也是个帮会？后来才知道，“红帮裁缝”专指做西服的宁波裁缝，发轫于清末民初。

　　当时把外国人称为“红毛”或“红毛人”。“红毛”旧指荷兰人或葡萄牙人，后来泛指西洋人。为什么叫“红毛”呢，大概因为他们中很多人的头发是红棕色的。也有一种说法，当时外强侵略中国时，穿红色军服，而且帽子上的缨子是红的，就像一撮红毛。清朱琦《朱副将战殁他镇兵遂溃诗以哀之》写道：“红毛叫啸总戎走，峨峨舟山弃不守。”吴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六回中那个旗人经济困窘，自带茶叶去茶馆，却又爱面子，说：“你那（哪）里懂得！我这个是大西洋红毛法兰西来的上好龙井茶。”

　　鸦片战争后，同为开埠城市，上海由于地理位置优越，不少外地人到上海寻找发展机会，其中也有不少宁波人。宁波奉化一带的裁缝师傅到了上海，在服装界最先站住了脚。他们和外国人及上层社会人士接触较多，为他们裁制西服、大衣，逐渐形成门派，就是“红帮裁缝”。

　　在中国服装史上，“红帮裁缝”创立了五个第一：中国第一套西装，第一套中山装，第一部西服专著（作者顾天云），第一家西服店，第一家西服工艺学校。当然，宁波裁缝还有“白帮”和“本帮”，“白帮”专做女服，“本帮”则做国服。

　　因为把西洋人叫“红毛”，有些宁波老话就很好理解了。比如，洋芋艿叫“红毛芋艿”。还有一句老话“红毛瓶里光外滑”，比喻赤贫，里外精光。红毛瓶就是玻璃瓶，是来自西洋的。还有水泥，叫洋灰，又叫“红毛灰”。

　　“红毛人”在宁波话中还指一种小孩的玩具。“７０后”大都看见过。那是一种大小如火柴盒、印着小说戏曲人物图案的硬纸片，也叫“花绿纸”。这种纸片，常常放置在香烟盒内，用来促销。《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红楼梦》、《封神榜》……图片的内容，几乎把古典名著都包了。据说，用画片推销香烟的方法，最早是上世纪初从英、美、德、日等国传入的，当时的老百姓称之为“洋画片”或“红毛人”，因为画片上有许多外国人的头像。我们小时候玩“打花绿纸”的游戏，由一人把一张硬纸片平放在地上，让另一个人用硬纸片抛打，将对方的硬纸片打翻了身，或者将自己的硬纸片打进对方的那张下面，就算赢了。在宁波，这种游戏又叫作“打红毛人”。那时候，有不少喜欢画画的孩子还专门收集这种硬纸片，带回家描摹仿制。宁波画家黄志荣家里还收藏着２４６０多张“红毛人”呢，他说自己的绘画启蒙就是从香烟牌子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