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6版:地理志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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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5月01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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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望半浦

  □叶龙虎

  半浦,旧属慈溪县西屿乡安仁里(元丰《九域志》),是姚江北岸一个写满了历史的古村落。元代,一位叫郑毓的人隐居此地,自号安仁居士。郑毓是宋嘉定元年状元郑自诚的裔孙,其后人自然不同凡响,数百年来科第连续,蔚成望族。

  村南的江面上波光粼粼,千年的岁月在这里沉淀。姚江边的渡口称半浦渡,旧称鹳浦渡,是姚江南宋时期在慈溪境内的十三渡之一。今天,古渡仍在运行中,水声、桨声的背后,琅琅的读书声依旧飘荡在历史的天空。

  明人郑溱有诗:“望江楼倚渡亭边,在昔文英武秀贤。”古村养育了许多出类拔萃的人物,这些人物丰富了古村的人文内涵。在茶栈的堂前,有很多官报的痕迹,其中一张依稀可辨:“贵府老爷郑福椿高中举人……”当然,岁月抹掉的只是墙上的痕迹,史书上却清晰可见,据光绪《慈溪县志》(以下简称光绪志)记载:郑岑,景泰五年进士、山东右参政;郑重,成化十一年进士、高州知府;郑卿,嘉靖三十五年进士;郑梁,康熙二十七年进士、亦任高州知府;郑羽逵,康熙四十八年进士、安县知县;郑锡文,道光十二年进士、归德府知府;郑缤,光绪三年进士。明清两代,除了上述七位进士,举人就更多了,仅光绪志入传的就有51人。一个村落且一个姓氏能如此辉煌,在旧慈溪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今天,能让半浦声名远播的,不仅仅是郑氏的世代簪缨,还有镌刻在村里每一个角落可触摸到的岁月痕迹。

  渡口有一根天灯石柱,160多岁了,歇山顶造形的柱顶石龛,依旧玲珑、清秀。旧时石龛内以菜油点灯,兼具夜间照明、引渡的功能。小小一盏渡灯,不知温暖过多少古往今来的渡客。《义渡碑示》告诉我,半浦渡旧为义渡,是道光间郑芬、郑一夔兄弟俩的善举之一,而郑芬、郑一夔均为道光间举人。咸丰元年,郑显煜、郑显泰继承父辈遗愿,再次发起为义渡捐资、捐地,他们重修渡亭、设置天灯、增添渡船、为船夫建屋,使义渡一直得以运行。郑氏的义举,受到了官府的表彰,称其“好义可风”。

  渡口街如今徒有其名了,而过去逢农历双日集市,也曾繁华过。街东有前安仁庙,街西浦口有阻咸蓄淡的堰坝,也为郑芬捐资所筑,旧时凡慈溪城外三板桥下过来的船只,都在此过坝入江。分不清是渡口繁荣了老街,还是老街成就了渡口,只是听当地的老人说,过去每到市日,长约里许的双面老街熙熙攘攘,店铺前摆满了各种摊贩,山货来自江南的山民,摆河鲜摊的多是挨坝周边的打鱼人,而卖地头作货的则是当地的农民。

  半浦素有“三庙六祠堂,一庵一阁一义庄”之说。从老街、挨坝到周、郑、孙家,一路都能看到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的马头墙。翰林第的规模最大,书带草堂、二老阁、二砚窝、一隅阁、丈七间、野云居、望云楼、藏笏楼、有怀轩、三星阁、半生亭、大椿堂、西江书屋、石叟居等光绪志有过记载的知名建筑,多属这个建筑群。如今,原来的形态已经支离破碎,即便幸存也多是摇摇欲坠。倒是郑满的澄心堂还在。当年郑满与祝枝山访赭山寺洞无上人归来,曾在此楼喝茶吟诗,“夹双江又夹双峰,五百年来少旧蹝”就是当时的诗作。村中古建筑很多,其中也不乏明代的,茶栈、中书第、益丰门头、乐善堂、和庆堂、九间头以及寒村庙、周氏宗祠等依然十分完整。

  久负盛名的二老阁与中书第仅一路之隔。本来是一座三间二层的小楼,阁前有明堂,阁后有洗墨池,池边有假山、竹木、花卉,池西是郑启建于崇祯间的书带草堂,池北有郑梁建于康熙间的半生亭,池东有郑勋建于嘉庆间的二老堂。如今,除了爬满了苔藓的一方清池、一口水井,所有一切都了无痕迹。二老阁原址矗立着一座崭新的楼房,主人王荣明告诉我:“二老堂祀郑梁和朱彝尊,与二老阁仅一墙之隔,均属复训堂家产。二老堂光绪初年卖给了黄山的王某,而这位王某就是我的曾祖父。我出生在这座老宅,小时候,二老阁已是断垣残壁,成了我家院子的一部分。如今,二老阁的遗物,只有眼前这方水池和这口水井了。”

  二老阁藏书楼建于康熙间,盛时藏书达50000余册。那年余姚黄宗羲老宅失火,其藏书损毁大半。郑、黄是世交,且郑梁父子均为黄宗羲入室弟子,郑性星夜赶往黄竹浦抢救残卷,将一船船幸存的藏书运回了半浦,并因此建造二老阁,既用来藏书,又作为郑溱、黄宗羲两老的纪念堂。

  二老阁隔壁有孙衡甫故居。坐北朝南,三合院。宽敞的前天井、檐下的木格窗、墙上的砖雕,显示出曾经的气派。大概是一度做过半浦公社的办公楼,所以大门上还有一颗五角星。孙衡甫是上世纪30年代上海滩的风云人物。他创建半浦小学、捐资宁波老江桥、修筑半浦到慈城的石板路等,深得乡人的称赞。从孙衡甫身上,可以看到第一代宁波帮的身影。

  半浦小学的大门新挂了一块“第三课堂”的匾额,可惜大门紧闭。门外有一辆汽车正欲离去,一见我们又停了,下来一位叫竺彩君的女士,很热心地为我们联系村委会,让他们派人来开门。修缮一新的半浦小学,灰砖黛瓦,素雅宽敞。前进七间平屋,正中是门厅,主楼五间两层带走廊的楼房,两厢是一长溜各十余间的平屋,主楼两侧又有若干附属用房,整体结构带着民国时期的风情,像是放大了的陈布雷创办的官桥鸡山学堂。

  “益丰门头”的马头墙依旧挺拔,檐口摆着一排水缸,木窗下戤着扫帚、畚斗。一位穿旧军衣、名叫郑心根的老人正在看书,旁边还晒着被子。我走过去打招呼:“您应该快七十了吧,看书不戴眼镜?”他笑得了,放下书站起来与我攀谈:“眼还没花,耳也不聋。我已经九十三岁啦。”老人的话把我惊呆了。看他笔挺的腰板,谁也不会当他是耄耋老人。

  五马墙、石板道地、条石砌筑的墙基、爬满青苔的古井、裸露木筋的大门、锈迹斑斑的门环、屋边闲置的酒甏、青藤缠绕的瓦爿墙,还有原汁原味的风俗习惯,这些历史元素,构成了古村的全部故事,让人觉得时光在这块土地上流淌得特别缓慢。走在古村中,像是品尝一坛浓浓的陈年老酒,给了我不尽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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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