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波 鄞西横街镇有五万多亩竹林,号称“浙东大竹海”。每到春笋上市,这里的农家不仅乐,而且忙。尤其是大雷村,已经形成了颇具规模的笋市。 选了个雨过天晴的午后,我们前往大雷。车子刚进村,就看到不宽的道路两边,有农民用土箕、箩筐、竹篮或者三轮车装着毛笋在售卖,有的干脆把毛笋码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见我们拿出摄像设备开拍,有农民主动过来介绍说:“上午笋更多,顾客也多,宁波人都是开着汽车来买。” 地上积着厚厚的笋壳,可以想见早市的供销两旺。这会儿顾客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农民挑着一担担毛笋来摆摊。有位农民放下担子兴奋地说,今天掏到的两株笋像一对夫妻抱在一起。说罢,从土箕里拿起“夫妻笋”给我们看。一株硕大笔直,另一株粗短弯腰,他将两株毛笋左摆右摆,努力还原它们长在土里时的造型。见我拿出手机拍照,他很高兴,用砍刀切下一片给我,说:“生吃很甜的,比苹果还甜。” 我不客气地接过放进嘴里,确实有点甜,还爽口,但不似苹果,更接近生番薯。他自己也切了一片,津津有味地大嚼起来,又说,前几天有个河南游客向他买了一株笋,直接剥壳生吃,说是比苹果还好吃。 我问他这些比苹果还好吃的毛笋能卖多少钱一斤?回答说,质量最好的能卖六七元一斤,但不多,一般卖二元一斤,最差的七角一斤,卖给水煮笋加工厂。毛笋的产地价比城区菜场里便宜多了,并且这里都是刚掏上来的,笋肉雪白,很是诱人。 我想起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一条新闻,有农民在山坡边挖出巨型连体笋,十四株连成一排,像火箭炮一样,就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这张新闻图片。有农民不以为然地说,去年,他家竹林里一根竹鞭上长出十七株大大小小的毛笋,都是“黄泥拱”,可惜有几株掏断了,要不然也能上报上电视了。说完,他有点遗憾地笑笑。“黄泥拱”是品质最上乘的毛笋,整株笋深埋在黄土下,笋头将出未出,把泥土拱成小包。一旦出头,身价骤降。 正说着,一辆三轮卡车运来一车毛笋,笋壳还沾着新鲜的湿泥。我说都下午了,这车毛笋还卖得掉么?他说:客户订好了的。 毛笋隔天如隔世,当天卖不掉的话,第二天品质就打折扣。午后外来客不多,实在卖不掉的话,他们就背回家烤油焖笋,装瓶冷藏,可以保存很长时间;天气好的话,也可以晒笋干。 有农民得意地把一株毛笋拿到摄像机前,说:“我这株毛笋算得上笋王了,少说也有二十斤。”另一位马上过来叫板,说是他前几年掏到的一株那才叫笋王,可惜掏断了,半株也有三十二斤。 离开毛笋市场,我们到附近的竹林间转转,发现有不少毛竹折断了,还有几片竹林看上去是枯黄的,这不应该是春竹的颜色,是得病了还是山地太贫瘠? 汽车转个弯,眼前是连绵起伏的竹海,视野所及,没有电线杆等障碍物,非常适合航拍,于是赶紧停车开拍。一位农民挑着毛笋下山来,路边已经堆着好几袋,都是他这一天的收获。 我上前跟他打招呼,顺便请教几个疑问。那农民擦了把脸上的汗,很乐意为我们释疑解惑:去年冬天下大雪,把毛竹压断了;黄毛竹是小年,笋少,绿毛竹是大年,笋多。毛笋跟杨梅一样,有大年小年,这一点我能理解,但是杨梅小年的话,整片区域都是小年,毛笋则不然,常常是相邻的两块竹山,这块大年那块小年。这就怪了,土质气候都一样的呀,大自然真是神奇。 农民把挑下来的毛笋装进编织袋里,说:“昨天和前天,一共掏了一千五百斤毛笋,今天估计也有千把斤,好好坏坏都卖给笋厂,七角一斤。” 我说,把好笋挑出来,拿到街市上去卖,价格会高很多。 “哪有工夫啊,昨晚一场大雨,满山的笋都出头了,这几天掏都来不及。” 这倒也是,农忙时节,笋不等人,它们日长夜大,稍一懈怠,毛笋就长成毛竹了。说话间,一辆大卡车开过来,停在笋堆旁,下来几个人,过秤、装车、记账,很是利索。笋运走后,那农民显得稍稍轻松了些,收拾农具准备回家。我问他眼下是不是毛笋旺季,他说也算是吧,谷雨前五六天最旺,五月一日落市,每年都是这样。 这就是竹笋生长的进程,也是时序更迭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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