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田

　　周四早上，５点４５分，我准时醒来，起床，做了两份米饭鸡蛋饼，煮了一锅牛奶麦片粥。自己随便吃了一些，然后洗漱，换衣服，拎上包，悄悄出门，如同正常上班的模样，只是手上多了昨夜整好的简易行李。站在门外，我有点犹豫，这样好吗？老公和儿子都不知道呢。但我又嘲笑了自己的婆婆妈妈，坚定地下楼，坐地铁到火车站，取票，候车。 

　　其实也不过是杭州而已，高铁一个小时的行程，又不是私奔远方。我看了一会儿《阿勒泰的角落》，一个叫李娟的女人，在阿勒泰做着裁缝，卖着百货，简朴而贫穷的生活于她却是干净明亮的。可是她说，没有遗憾吗？那就是“没有爱情”。每个女人都幻想爱情，可是爱情如此美好，婚姻却让我们如此疲惫。 

　　快到杭州时，闺蜜有容在微信上远程指挥，告诉我下车坐地铁到龙翔桥，离宾馆就很近了。我依照指示行动。她大学时就是大姐大，现在是人民警察，习惯了被我们依赖。在延安路上，我还是迷了方向，好在嘴勤，终于找到了眼皮底下的宾馆。有容说她下午没空，要晚上才能过来。我登记入住，就出门逛去。 

　　西湖，在杭州上大学时，曾经觉得它有些名不符实，可是离开后，一年又一年地回去，却发现它真的是百看不厌。三月的西湖，柳枝儿带一点不易察觉的新绿，桃花未花，可湖面上笼着的天青色薄雾很有诗意。我就沿着湖边走，因为是工作日，游人相对少了许多。路旁的咖啡座，有抵头交谈的情侣，在阳光下晒他们的甜蜜；有一个戴着礼帽系着丝巾的老外，坐在长椅上看书，简直是岁月静好的写照；柳浪闻莺，有一群头发花白的摄影爱好者，架着一溜的长枪短炮在拍水鸟，昭示着对生活不绝的热爱；有一个老太太对着西湖，细细地翻看她的存折。我不由一乐，不知风景与银行里的数字哪个更悦目？我想，诟病西湖的时候我还太年轻，觉得惊心动魄才算美、惊天动地才是爱，不能接受生活的悠然与闲淡。 

　　走到雷峰塔下，我看了下时间，然后沿着南山路折回。一直喜欢南山路上的法国梧桐，高大，密集。夏天时浓荫清凉，秋天时黄叶铺地，春天时却是干净通透。如果生活也可以这样四季轮换就好了。回到宾馆，烧水、泡茶，蜷在沙发里继续看书。我喜欢李娟，同情离春天只有二十厘米的那只雪兔，以及在风沙肆虐的荒漠里喂养的那条金鱼。

　　下午５点，正常的下班到家时间。没有电话。那一头的家似乎没有因为我的缺席而大乱。前几天，我对儿子说：我想去外面走走。他说：去哪里？我说：不告诉你。他有点不悦：你又不是青春少女，还玩离家出走？我差点被噎住：我不能单独一个人外面散散心？他说：你心情不好吗？我说：是的。他问：为什么？我狠狠心说：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样子。他看我一眼说：随你便。 

　　金华的闺蜜鱼儿听闻我要去杭州看风景，也跟着来了，加上杭州的有容和红，晚餐就成了四个女人的聚会。我们点了精致的菜肴，要了一瓶红酒。聊着聊着，就成了控诉大会。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们有的说另一半懒，油瓶倒了都不扶；有的说另一半不买菜，不做饭，她出差，孩子跟着老爸吃方便面。我说，我受不了男人经济上的不担当和不上进。鱼儿叫起来，你家男人会做饭，而且还那么帅！我没想到，那个人为我做了十八年的饭，我全当是理所当然的。红比我们年长几岁，是我工作之交演变而来的朋友。生活里，她看似强势的一方，总是她在操持一切，可她说，即使老夫老妻，女人也要会撒娇，会示弱，女人的强大会让男人找不到存在感，所以别要求太多，婚姻需要的是欣赏与包容，偶尔你哄哄我，我哄哄你。她的话让我们仨醍醐灌顶，看来在婚姻中修行需要真功夫，与生活直面相对、见招拆招，而不是纸上谈兵。我以为在这么多年的婚姻中，我一直在反思，在检讨，在改善。那个晚上，我才明白，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是我，自以为读书写字便是灵魂高贵，便傲然俯视别人的安耽与世俗。精神伴侣、共同语言，是我们所要的，一个安定温暖的怀抱、一顿舒适可口的晚饭，不也是我们需要的？ 

　　第二天，红开车来接我和鱼儿去看梅花。在梅家坞吃了很有特色的中饭，然后沿着白堤走路消食。晚上，又去了河坊街，喝酒，聊天。我们偶然做一回纯粹的女子，不是母亲，不是妻子。我尽兴享受这个给自己的短暂假期，何况找到了问题所在。 

　　周六，睡到自然醒，然后打道回府。我进门，家里的两个也没吭声，就当我下班回家。晚饭桌上，依然有我爱吃的鱼和蔬菜。突然，我对着空气说，谢谢！那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