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与楠楠结婚现场。

小高在给楠楠按摩。　本版图片由记者 王鹏 摄

　　□记者 樊卓婧 程鑫

　　５月１５日，江东划船社区的９０后姑娘邱一楠出嫁了，这在小区里是个大新闻。左邻右舍都在议论：这姑娘好是好，可从小到大都坐在轮椅里，说话、表情都和正常人不一样，她上哪找了这么个又帅又体贴的小伙子？还有人担心，这小伙能对她好多久？

　　众人的目光里，轮椅推来了，邱妈妈想把女儿推上红地毯。可是邱一楠坚持，她要挽着爸爸的手自己走。妈妈把她扶起来，“大家都在看着你，不要怕，把头抬起来。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看的。”邱妈妈百感交集地目送着女儿走上红地毯，她陪着女儿走过了最艰难的路，希望她在这场奋不顾身的爱情之后，可以顺畅一点。

　　为了康复之需去学了游泳

　　“我到１３岁，才上学，之前，就一直，躺着，坐也，坐不了。”婚后第三天，邱一楠接受我们的采访。她说话有点慢，也不连贯，但口齿还算清晰。

　　由于出生时缺氧导致了非进行性脑损伤，邱一楠成了一个脑瘫儿。她智力正常，就是四肢不听大脑使唤，别的孩子能跑能跳满地撒欢的时候，她还只能躺着。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１６岁那年，江东区残联找到她，说游泳有利于康复，于是邱一楠成为宁波第一批学游泳的脑瘫患者。和她一起参加训练的脑瘫患儿不到一个月就可以浮在水里，可邱一楠就是不行，教练一放手，她就会像一个不慎落水的小动物一样，笨拙地甩着四肢，挣扎着，无所适从地沉下去，呛上好几口水。

　　一个月，两个月，教练也没了信心，劝她放弃，可是楠楠不肯。后来教练不管她了，任她一个人扶着泳道泡在水里，她还是坚持去。“不是毅力，只是喜欢在水里。”她慢慢地说。

　　被晾了几个月之后，突然有一天，她有了一种和平常不一样的感觉，手慢慢地放开泳道，居然可以自己漂起来了。于是她尝试着自己划动，哗哗的水声惊动了教练，大家马上游过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她就这样，慢慢地学会了游泳；就这样，有了一技之长。２００７年，邱一楠去昆明参加第７届全国残疾人运动会，拿到了第二名。之后她获奖不断，从市里、省里到全国的比赛，几乎没有空着手回来的，家里的奖牌堆了一桌。只是，所有的荣誉，到２０１１年戛然而止。记者问她，后来为什么没有了呢？“因为分级没分好，”她笑了笑，扭头看着妈妈，“我觉得不公平，一气之下，就……”

　　离开游泳和比赛依然积极乐观

　　“公平？如果非要事事讲公平，那就不要活了。”邱妈妈忍不住打开话匣。“一个正常孩子的家庭根本不知道我们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她说，孩子出生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能接受女儿脑瘫这个事实。

　　女儿人生的头十年，不能坐，不能站，口齿不清，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１３岁，好不容易进了小学上一年级。她用一根绳子，把孩子绑在椅子上，以保证课上４５分钟她不会瘫滑下去。女儿上课，她就在门卫坐着，等着同学来叫：“楠楠妈妈，楠楠要小便了。”

　　后来孩子去学游泳，她鼓励女儿，“别人付出一倍努力，咱们付出十倍，总能学会的。”她永远也忘不了，女儿在昆明第一次得奖，又害羞又激动，高兴得快要失控的样子。

　　比起得奖，更让邱妈妈高兴的是，经过多年的游泳训练，女儿可以稳稳地坐着了，说话也清楚了，甚至可以站起来走上几步，生活开始慢慢自理。

　　那几年，邱妈妈陪着女儿到处比赛，直到２０１１年，２１岁的邱一楠因为残疾分级的问题失去优势。邱一楠觉得，分级给她分得不公平，是逼着她和身体条件明显强于自己的人竞争，所以她不再参加比赛，不愿和教练以及同学们联系，也拒绝训练，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说一句话。

　　邱妈妈一开始只是在房间门口张望一眼，再悄悄离去。后来觉得这样不行，就天天陪孩子散步，一遍遍开导她。两年后，楠楠对妈妈说：“我们去游泳吧。”

　　她好像一夜之间想通了，虽然已过了参加比赛的年纪，但是，她依然通过游泳找到了自信。除了游泳，她还去小区的手工坊上班，做一些小零件赚钱，她还学会了上网。虽然连一杯水都拿不稳，但打起字来却并不比平常人慢。她变得越来越乐观积极，圆融大气。

　　通过ＱＱ聊天而来的“闪婚”

　　高新文是在去年９月２８日，中秋节后那天晚上闯入邱一楠生活的。那天晚上，独自在北仑打工的山东人小高觉得很孤单，随便加了个ＱＱ好友。

　　邱一楠用了自己照片作头像，１９９１年出生的小高承认，自己当时被这张美丽却不市侩的脸打动，才加了她。邱一楠也加过不少网友，但大多都删了，而小高是难得“愿意好好聊天的人”。

　　那天晚上，两人聊了两个小时。互道晚安之前，她跟他说了自己的真实情况，“你介意吗？”他回答：“不介意。”“他肯定是骗我的”,她想。

　　但是，这并不妨碍第二天两人接着聊天。小高给她留了电话，她打过去，心想可能声音就能把他吓跑。但是并没有，小高很耐心地听她一字一句地说话，他说，“听到你的声音真开心。”

　　很快他约见面，楠楠万般纠结，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谈得来的，如果注定“见光死”，还不如不见。可是妈妈鼓励她，多认识一个朋友有什么不好？真正的朋友总要回到现实中的。妈妈把她推到了约定的天一广场，远远地看着人群中，那个长得像彭于晏的阳光男孩向她走来。

　　他始终笑着，眼里没有惊讶和迟疑。那次见过以后，他给她发消息，“我想照顾你一辈子。”这下，几乎所有的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劝楠楠，这事不靠谱，你是个好姑娘，别被骗了。

　　楠楠删了他的电话和ＱＱ，她不想被当作一个笑话。重新申请加好友的小喇叭又跳起来，楠楠的心一阵狂跳，她觉得自己连鼠标都拿不稳了。又是妈妈劝她，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楠楠快哭了：“你觉得他会是一个好人吗？”妈妈摸着她的头说，她不知道，但是不能凭偏见否定一个人。楠楠最终又点了“通过”。

　　后来的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今年２月，小高拿着户口本来求婚了，他的诚意打动了楠楠。于是，他们“闪婚”了，很快又怀了孕。于是他们把婚礼定在５月，等胎儿稳定下来后。

　　老公的温柔体贴让她心醉

　　邱一楠在说这些的时候，小高始终在旁边陪着。他很少说话，一直在笑。婚前他在电话里给父母描述未婚妻时，总是轻描淡写，不敢说到底有多严重。一直到婚礼前三天，父母从老家来。第一次见婆婆，楠楠紧张极了，还好小高一直拉着她的手。

　　婆婆是个朴实的农村妇女，一句话让她宽了心———“反正好坏都是一家人。”只是，就算婆婆认可。作为局外人，记者还是疑惑，转而问小高，“这个姑娘到底哪里打动了你？”

　　小高想了会儿，说她坚强、勇敢、温柔、善良，还有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好看到他会忘了她的残疾。他觉得，这大概就是缘分吧，他愿意照顾她，天长地久。

　　说实话，这样的理由不足以说服我们。但是，细细观察下来，这个小伙对妻子确实很关心，不时给她递水、拿话梅，披衣服，好像她一动，他就知道要做什么，点点滴滴，都是体贴和温柔。

　　记者悄悄问邱妈妈：“你相信这是爱情吧？他们真的会天长地久？”“天长地久？”邱妈妈微微笑了起来，“谁结婚的时候可以保证天长地久？”

　　她说，她知道这对小夫妻的路还长，以后会碰到很多现实问题，谁都不能保证，他们可以走多远。许多人结婚都是冲着一辈子去的，所以结婚前反复掂量，工作、收入、房子、车子……可是样样称心如意，就能保证一辈子吗？婚姻不是保险箱，所有的爱情都有风险，最好的态度就是享受当下，愿赌服输。

　　所以，她不介意小高的外在条件，她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女儿是喜欢的。“我让她有思想准备，不管怎么样，至少妈妈还在，还可以照顾她，现在好了，她怀孕了，将来就算我们不在，她还有一个亲人在。”

　　她一边说一边透过门往里望，小两口头靠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吃吃地笑。“你看，现在他们很好，那就什么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