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dlrb
 
2016年05月24日 星期二  
3 上一篇 放大 缩小 默认

一碗田螺

  王梁

  

  小长假回老家,一进门就望见屋里地上阴凉处摆着一大碗田螺,用水养着,个头大小不一,黑黝黝的,聚拢在一起,也有几个不合群的四散吸附在碗壁上,它们中有些躲在壳里严严实实地将自个封闭起来,有些则撑开厣伸出脚丫缓慢活动,不时吐出些毛茸茸的微小杂物。这也是将它浸在清水中养个一天半日的原因,可以去除掉大部分的泥沙以及排泄物。

  做晚饭的时候,把田螺剪去屁股,洗净,沥干水分,放进碗里,加点色拉油、酱油、大蒜和腌肉,搁在饭架上和其他饭菜一起蒸熟。餐桌上,在一阵“嘬、嘬、嘬”声中,这道菜你两颗我三粒地很快被分食完毕,大家咂着嘴巴回味着:“真是太鲜了!”

  这些田螺是老母亲节前从屋边池塘石板底下随手摸来的。看着儿孙们喜欢吃、抢着吃,她特别高兴,不禁有点自鸣得意:“这碗田螺,在城里饭店要不少钱吧?而且不一定能吃到这样没污染的吧?”现在农村人都知道野生、家养的东西要比大棚养殖的金贵,母亲养的母鸡下的蛋一只要卖2.5元呢。

  我跟前桌面上的田螺壳是最多的,其实一直以来我并不怎么喜欢嘬田螺、螺蛳之类的,嫌它们脏,吃起来麻烦。但这些年来不知怎的,凡是故乡土地上生长出来的食物都令我无比迷恋,嘴里嚼着特别有滋味,特别落胃,仿佛真有某种补养作用似的。

  “这是田螺,比它个头小的叫螺蛳,妈妈小时候经常去摸螺蛳的,一脸盆一脸盆的。”年近五十的二姐边用牙签挑出螺肉喂给10岁出头的小儿子,边讲述着她的青少年,不过长成“小胖墩”的小外甥显然对此并无多大兴趣,而且觉得妈妈有些吹嘘了。

  其实二姐一点都没夸大,我的头脑里能迅速浮现出一幅童年场景:在村前的池塘,一到夏天我们这些小孩子还有不少大人就泡在水里,手在塘壁摸索,石缝里,塘泥中,一把把的满是螺蛳、河蚌,有时脚趾头都能抠上来一两个,遇到水深处,一个猛子扎下去,憋口气双手在塘底一阵搜罗,也能抓起一两把。用不了多少辰光,就能浅浅地装满一搪瓷盆。当然,那时候也没觉得如今被奉为佳肴的螺蛳如何的好吃,也就在摸螺蛳过程中图个乐子。

  现在想想,那时的池塘真是“物产丰饶”啊,除了仿佛是从地底下源源不尽冒出来的螺蛳、河蚌外,一塘水中还穿梭游荡着各种鱼类,夏天的梅雨时节,塘边站满了从中心村里赶过来的垂钓者,小鲫鱼、泥鳅甚至黄鳝、鲤鱼不断被提出水面,连我这样用最简陋的自制钓具的小屁孩也经常能钓上一两碗。

  最蔚为壮观的一次记忆是有一年大旱,生产队里打算泄放池塘水来灌溉刚种上的晚稻田,消息一出,不少村民都手持侵网、畚箕、竹篮等各色工具赶来抲鱼,整个水塘像下了一锅饺子似的,沸腾开来,鱼儿被惊扰得东躲西藏,四下乱窜,有些就直接进了人们布好的“机关”,有些撞得我身上隐隐作疼。我附近一位耕牛佬拿着一把钩刀,双眼紧盯水面,猛不丁往水里一砍,一条两三斤重的鲢鱼或是鲤鱼就昏晕过去浮上来,看得我目瞪口呆,煞是眼红。

  抽光水的池塘慢慢地被晒裂干硬了,只有塘心的淤泥还微微湿软着,底下依然蛰伏着不少活物,往深处挖,不时还能扒出泥鳅、河蚌和一些不知名的小鱼,沾着泥带回家,也能搭个碗。

  大自然真是神奇啊,即便被翻个底朝天,再无可觅之食。当雨季来临,重新蓄满水的池塘又开始孕育无数的生命,来年的夏天,依然能钓上很多鱼,摸到很多螺蛳。

  晚饭后走出屋子去打量了番母亲捡螺丝的小池塘。父亲去世后,因为无人打理,这曾经荷叶田田、游鱼戏水的池塘淤积了越来越厚的泥土,只剩不到半膝水,过不了几年,怕是要消失了。

  我突然觉得很伤感,以后也许再也吃不上这样一碗田螺,那些童真的岁月,那些美好的景致,那些逝去的亲人,永远不会再回来。

3 上一篇 放大 缩小 默认
   

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