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一洁

　　有些东西，长期是以配角的身份出场的。

　　比如紫苏。第一次认识紫苏是在湖南岳阳一位朋友家里。吃饭时，圆桌摆在堂屋里，十来人围坐，热闹非常。主菜有一道鱼，汤泛白，鱼肉鲜美。有股若有若无、说不出是好还是坏，但又特别吸引人的特殊气味，那是紫苏的味道，后来我发现他们那一带的人炖鱼，必放紫苏。朋友家门口的空地上，就长了几丛，时值夏末，紫苏紫得发黑，掐一片，闻一闻，好像一瞬间知道了大地的某种秘密。

　　后来在各处吃日本料理的刺身时，发现下面总铺有一两片嫩紫苏，我有个朋友，我给他说了好多遍，这叶子叫紫苏，他总记不住，紫苏放在刺身下面，起什么作用呢，一般食客搞不懂，也不会想去搞懂。我们对某种事物的关注，多少关联我们的经历或情感，比如我一看那两片紫灰色的嫩叶子，就会想起很多美好的时光，很多美好的人，所以我是不会忘记紫苏的。

　　比如柠檬。柠檬也去腥。早年，有一次跟我心仪的男生去吃海鲜自助，我让他去拿柠檬片，他特别实诚地给我拿来好大一盘。那一瞬间，很尴尬也很心疼。

　　心疼他是个农村孩子，也特别心疼自己，也是个农村孩子，我们千辛万苦挤进城市，好像又没挤进来，我们在城市是主角还是配角呢？

　　喝过很多柠檬水，煮过不少柠檬茶，好像它是主角，又好像不是。也去过一些让柠檬当主角的地方，比如意大利的某些地区，满街都见柠檬形象。有柠檬专卖店，卖柠檬糖、柠檬酒、柠檬香水，在柠檬身上做足了文章，配角变成了主角，成了一种特色。

　　比如藤椒。我认识一位大川厨。少不了要做水煮鱼、水煮肉片、馋嘴蛙、藤椒钵钵鸡等藤椒菜。他告诉我说，菜面上那一两串青色的藤椒，拿沸油一浇，有点香味，但你说它在整个菜中间起了多大的作用，不好说。客人下筷子第一件事有可能是把它扒到一边，但是菜端上来看不到它，好像事情就不对了。

　　还有我们熟知的大料、香葱、香菜、薄荷、罗勒等等一众配角，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味道独特。别看是配角，有时候它不出场，这场戏就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