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23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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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8月04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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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派师长

  □江泽涵

  

  带我小学一年级的这位师长至今记忆清晰。她姓袁名苏雅,比我奶奶还年长几岁,花白的短发,清素的瓜子脸,老挂着和蔼的笑。她家在学校十几里外的村子。

  她会一手漂亮的楷书,评语也写得易懂、好看,对我们的文字要求自然十分严格。老派教师中几乎没有说普通话的,她却很努力地自学,水准属良好,在教我们朗读之前,自己都一个字一个词一个句的强化练习,语气、情感统统具备。她怕老花眼,耳朵又不好使,就让我们在黑板前一字排开,可以听清我们的发音,看清口型,好及时纠错。

  在课堂上,我们对她都心生敬畏,包括学习名列前茅的。她提问,若答不上来,是不会客气的。强调再三的不会,她是要打手心的。讲了很多遍还是不会的,她也不会放弃,总会在放学后想方设法帮我们弄懂。当中自然免不了要拍桌子。尤其在一对一的时候,身型高大的她往我跟前一站,我是真的有点害怕。而补习的直接结果往往使她错过了末班车。

  有一次,有个女同学没有完成作业,说昨晚父母在吵架,把她的作业本给撕了。苏雅老师听了,连忙安慰女孩。下午特地去了她家里,想劝这对年轻夫妇应以孩子为重。可是回来后,她的脸色非常难看。原来女孩的父母根本没有吵架,苏雅老师将她叫到办公室,把她的手心都打肿了。我们因此更不敢接近苏雅老师。其实是我们当时年幼,不理解老派“棒下养良习”的观念。坏习惯不宜纵容,我的勤奋一方面来自我勤劳的奶奶的侧面影响,另一方面来自严厉的苏雅老师的正面教育。

  苏雅老师来任教的那年,我们学校的规模又缩小了,她带幼儿园、学前班和一年级三十多人,负责语数两门学科。就在开学的第二天,我出了点小意外。那天早晨走得太快,在石子路上跌了个大跟斗,膝盖磕出了血,我一瘸一拐哭到学校。她利索地替我清洗伤口,涂红药水。同时问清了我的情况:我家在三里外的村子,父母在我周岁时就去深圳打工,我和爷爷奶奶一起住,从幼儿园起就一个人上下学。她赶紧托路人捎信给我奶奶,说要留我在学校吃午饭,也没提脚伤的事。她将自己的饭菜分了我大半,还将一个她吃酒席分来的鸡腿也给了我。课后,她翻阅了全校五六十名学生的住址,发现我们邻村几个孩子离家太远,就向校长强烈建议,让家长送柴米来食堂,这样学生每天中午就不必回家,第二天带些菜就行。谢天谢地谢苏雅老师,刮风、下雨、晒太阳、走远路,我早就受够了。

  苏雅老师非常节俭,为了省两块车费,凌晨四点就起床,她不会骑自行车,便一路走到学校。可她老把带来的好菜分给我们吃,而自己就青菜、咸笋下饭。可我还是很怕她,食堂吃饭时都盼她别出现,她也的确经常在我快吃完时才来。她在办公室忙着备课,改作业,一定要忙完了才吃饭。她趁错过汽车而住校的几晚,逐一来家访。由于我父母不在身边,对我格外照顾。我人不聪明,上课也总回答不上提问,没少挨批评,平时她明明老跟我的缺点过不去,非要我慢慢改正过来。家访的时候,她却没有向奶奶打什么报告,更多的是鼓励和慰问。

  二年级时,我转到镇上念书。再见苏雅老师是我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她特地打听到我的住址来看我。她拉着我的手笑个不停,问我的学业,和同学们处得怎么样。可我仍对她畏而远之,不是很热情。那日她连顿饭也没吃上。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苏雅老师七十多岁了,我想下次回乡就抽时间去看看她,希望她还很健康,也相信她依然记得我这个当年的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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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