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涵 九岁那年看了一系列邵氏武打片,就对武术情深入髓,也曾憧憬有朝一日仗剑天涯。后来我慢慢知道,这只是一个清醒着的人做的梦,但是中国千年武术和武德精神是真实的。次年暑假,我在祖屋翻出一本被蛀残了的《武术入门》,封面是李连杰的练功照。书中除了讲解基本功,还有长拳、小伏虎拳、截脚、弹腿和五形八法拳等套路。 我对这书爱不释手,不看基本功部分,直接学“十路弹腿”,我那会儿打拳只管架势漂亮、潇洒。后觉该套路招式有很多重复,就转学北派少林的“五形八法拳”(精简版),龙虎豹鹤蛇五种拳型,共二十三式。但我记性差,打完一式,记不起下一式。有一天,我注视着弄堂外的水门汀,被夏阳烤得像口不粘锅,一杯水倒下去,眨眼就干了。我发狠心采用记忆刺激法:在方圆五米内浇上水,赤脚,在水干前打完连贯的一套才穿鞋。我拉开架势,出拳,蹬脚,收掌,头两遍较勉强,第四遍起,打完前一招,后两招就呈现在了脑海。我试了十几次,终于穿着鞋也能一气打完。 我上高中那年,买到一本武师韩广玖编著的《罗汉伏虎拳》,这是南派少林拳,共一百十一式,结构严谨,招式朴实,没有一点花哨。我那时的口味已经转变了,质朴之风正合我意。但由于当时是住宿,我只能在夜自修之后,躲到食堂去练,历时一整个高中,才将招式练得熟练有力。 俗话说:“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我曾用在乡下的半个暑假,从溪坑刨来沙子,练打沙袋,由于急功近利,不戴手套,不缠布条,当天皮就破了,次日化脓,于是改练掌,结痂脱落后,继续练,手背的皮就厚了起来。奶奶颇为忧心,在老一辈看来,一个人的手代表了他的福气,多肉柔软,有福,瘦骨嶙峋的就苦命。我偏不信这个邪,拍沙袋不过瘾,还去拍毛竹,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彰显“伏虎”的气势。 开学后,我为不能再打沙袋而感失落。那天听说两个学弟打架把对方打进了医院,还打上了石膏。我想人体其实十分脆弱,我要练那股拍毛竹的狠劲来做什么?当年不明白书上说的“禅拳一体”,彼时已渐渐悟出一些和生活相通的常理,比如,我应该求精而不求多,而学拳也只当为强健筋骨。 大学里,我搁下了拳事,一心投入到书海中,偶尔一个晚上才会徘徊在学校的某个角落回忆招式。有得有失,也并没什么遗憾,只感激那个清醒的梦丰富了我少年的生活。 重拾拳事是在我工作之后,办公室坐得久了,眼花脑涨,体力也渐感不济,膀腰胯硬得像被灌了铅似的。打拳其实比去健身房方便得多,在房间在阳台就可以展开拳脚来,早晚各两遍,就逐渐精神起来了。防不测之心也是很有必要的。我开始琢磨技击,拆解每一式,我该如何出手,既可以保护自己,又不太伤对方;当被多人围攻,身旁又有女人和孩子时,又该如何下手,既可以先让他们逃走,又能使自己全身而退。 我手背处的厚皮早已蜕完,也没再去练那股狠劲,甚至也不练扎马步。但是看见武术书籍,还是会欢喜地去翻翻,特别想读读那些充满正气的掌故逸事。 中华武术博大精深,很多拳理,我压根不曾听说过,也没特意想去弄懂。我说的打拳其实就是摆摆标准或不标准的姿势,图个舒展筋骨、发泄压力的目的。说句不害臊的话:不求发扬光大,但愿绵延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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