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

　　这次来法国，因脚趾受伤走路拐脚。法国人类似外伤的拐脚多用拐杖，像我这样走路拐脚者多为残疾人。在“Ｐａｐｉｌｌｏｎ”公交站，我被疑似残疾人一回。

　　一步一拐到Ｐａｐｉｌｌｏｎ站时，有两人候车。一是中年男子，坐在候车亭内的铁长凳上，在阅读书籍；一是少年，坐在候车亭外的石矮墙上，在浏览手机。后又来了两女人，像是一对母女。当电子屏显示１－２分钟后公交车进站的预告，我又一步一拐走到站台的黄斜线尽头，留出能站两人的位置。法国人习惯排队上车，而次序则是每人自我所记的候车前后。这时，收起阅读书籍的中年男子却站到我的身后，其他候车人陆续排在那中年男子之后。就这样被误为残疾人而被列为候车队首位，陌生的候车者是在无声中达成的默契。走进车门，前车厢的位置几乎无人坐，随后上车的人们亦一一往后车厢走……此刻的我，在沉黙中体会了无声的关爱、深沉的尊重。

　　类似如此无声的默契还常见于商场，比如超市的水产柜台前抑或收银台前。法国超市的水产柜台大多不是自选柜，与家乡菜场一样，一两个卖者对应众多的顾客。水产柜台前，顾客一般不排队而散立于约距柜台１米线外。所谓的１米线，其实柜台前并没画线，那种类似机场办票柜台的１米线，这亦是一种无声的默契，每位顾客走近选虾鱼蟹螺前，先要左顾右盼一下，看看旁边等候的顾客是否移动脚步，如果有人错记先后，两人同时向前时，往往会发生同时后退的情况，此刻无声变有声，有声的话语则是“对不起”的致歉，且是异口同声地互相致歉。

　　相对于水产柜台前排队的松散，法国超市的收银台排队与家乡一样颇为整齐，推购物车或拎购物篮的顾客遵守先来后到的次序。一次，只买一条鱼排在一法国大妈后面。这位法国大妈推一辆装得满满的购物车，看我只拎一塑料袋，冲我莞尔一笑，拉着车子往后退。我不解其意，于是微笑跟她后退。不料，她调转推车，做了个请的手势。原来是让我先付银结账。之后的收银台前，我常见法国大妈或法国先生的无声后退，满车顾客让一件顾客先付，乃是收银台前法国人达成的又一种无声默契。这种无声的默契多么类似家乡的“轻担让重担”之说，旧时的家乡弄堂狭窄，两个挑担的人相遇，轻担者避让重担者，渐而渐之形成了“轻担让重担”的谚语。虽然前者有关排队，后者无关排队，但皆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礼让互尊，就此而言，中西文化有着诸多相似之处。

　　对那种无声的默契颇具感慨的是一次戴高乐机场２Ｅ航站楼所见的Ｊ国办理登记手续的排队。那天，距离办理登机手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Ｊ国旅游团的三四十位游客一看电子屏，无声无息一一后退站定，前面留出一小空间，约站了四五人，其余的游客走向通道的栏杆，沿着栏杆一一站定。没多久，一姑娘推一坐着老太的轮椅停在预留的小空间……看着断开而整齐的队伍，不由地想起宁波作家张良鸿先生观光Ｊ国后的感慨。

　　前几年，张先生从Ｊ国游归，说了三个场景，感慨无限。如今由Ｊ国游客无声的默契中，回忆张先生所说的两个无声场景，一是Ｊ国的青年无声地擦洗宾馆的楼梯，大凡眼见之处皆擦得镜面似的锃亮；一是Ｊ国的姑娘站立商场一处，用手势提醒来来往往的顾客。真的是无声的温暖、深沉的尊重，此处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