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支祠戏台 龚国荣 摄

旧时登在报纸上的演出广告

　　□仇柏年

　　“台上笑，台下笑，台上台下笑惹笑；看古人，看今人，古人今人人看人。”清末民初，民众最主要的娱乐消遣活动，应该就是这楹联所描写的看戏文了，百姓喜闻乐见，戏班常演不辍。

　　据《鄞县通志》称，旧时郡邑两庙几乎没有一日不演戏。１８７７年５月，江北岸佘使君庙因祀神演戏时失火，烧死踩死三四百人，酿成惨祸，震惊城乡。但次年３月，郡庙演戏敬神时，观者依然纷至沓来，庙外堵街塞巷，庙内更是人山人海。时人形容：场中挤如铁桶，无一针之隙。丹墀下之大铁香炉被挤得旋转如磨，炉顶上所踞之人连呼救命，大殿以及两廊阎罗殿之屋脊上人皆坐满，踏破屋瓦数万张，殿内四尊泥神也被踩踏成齑粉。狂热程度，丝毫不逊现今追星族。

　　戏园出现之前，一般在庙殿宫馆、祠堂以及繁华的街口和河岸等处演戏；戏园出现后，早期由于数量极少，又常被饬令关闭，大多还是在上述地方。１８９９年，大成戏局京昆各班在宁波城乡至少进行了长达三个月时间的演出，各班轮番在宁波郡庙、邑庙、二境庙、汤令公庙，关帝殿、药王殿、财神殿、都神殿、鲁班殿，天后宫、东岳宫、水仙宫，南号会馆、北号会馆、连山会馆以及屠家祠堂等处演出。现今城区城隍庙、关帝庙、天后宫、秦氏支祠等建筑仍保留着精美的戏台，乡村保留的古戏台更是数不胜数。

　　由于戏园从茶馆中演变而来，早期的戏园也称之为茶园，后来也称作戏馆、戏院、舞台、剧场等。

　　宁波戏园始于何时？说法不一。市志所载是１８９０年，但《申报》记载，早在１８７５年７月，江北岸义利洋行对面，就出现了洋人开办的戏园。且从记载中“新设”一词判断，此前江北岸很可能已另有戏园，故戏园出现的时间或许更早。

　　作为五口通商城市，宁波早期的戏园与洋人颇有交集。继洋人在江北岸开办戏园后，本地人在东渡门外也开了家戏园，名叫“庆丰”。１８７６年９月２１日戏园正式开演，“看客非常之多，后来者几无座位。更有看白戏者，以其大门紧闭，未能擅入，各怀愤恨，尽有欲扛巨石而撞开其门者，亦有搬运瓦砾堵塞其门者，更有从墙外抛砖掷瓦而至园内者。又或爬上墙头挖开壁洞而窃窥者，种种闹事，致园中看客均抱不安，台上诸伶亦觉无味，唯有暂且停演，再行设法，或当照沪上规模，亦雇西人弹压耳”（《申报》１８７６年９月２７日）。不难看出，习惯于“戏文应该大家看”的宁波人，当时对掏钱购票看戏还不太适应。由于看客闹事，庆丰戏园被饬令闭歇。

　　无法在江厦立足的老板，只得花六百银元在傅家道头买了块地基盖造新屋，将戏园转移到江北岸外国人居留地，并改名为“熙春”。为防止重蹈覆辙，老板还与法商贝鲁爱合作，请来两位洋人把门，维持秩序。傅家道头东近新江桥，西近盐仓门外和义渡，地段甚佳。戏园重新开演时，观者闻讯而至，演员行头脚色簇簇生新，生意甚为兴隆。

　　但好景不长，不到两个月，戏园又遇到麻烦。“十四日亥刻突有小船户四五十人硬欲进内看戏，经园主拦阻，当将园主拖至街心殴打，受伤颇重。”（《申报》１８７７年３月１日）事后，江北岸巡捕逮住两名滋事者，解至佑圣观内，经洋捕头葛格审明滋闹属实，将两人移送县府。但县府不收，于是仍带回巡捕房管押，后各责籐鞭一百、各罚洋银十元。事虽了结，但熙春戏园却被上海法国领事照会饬停。戏班不能在宁波演出，无奈去了上海。

　　戏园停业半年，只得另找靠山。法商不行，再傍上美商会理洋行，又将戏园改名为“会春”，而且拉大旗作虎皮，在戏园门前挂上会理洋行金字招牌，贴出美商奉领事官谕准开设戏馆的大红告示：“因京城省城均皆开演，国制已满，为兴隆码头起见，诸君光降，敬祈原谅。如有藉端索诈等情，定将扭送领事官移办，勿谓言之不早。”（《申报》１８７７年９月１日）领事官，是当时人们对领事这一职位的称谓。

　　其实，开设这家戏园，幕后有人，此人是鄞县孝廉郭诗臣；捣乱这家戏园，背后也有人，此人是福建监生李庆瑞。背后作祟的李监生活脱脱是个敲诈勒索的流氓，熙春戏园闹事、告状即是他所为。看到戏园又要重新开张，他马上召集十余人到郭孝廉邻近的酒馆中，扬言要郭集资一千五十元馈之，否则还要上告。

　　改头换面的会春戏园，并未理会李监生的勒索，请来六十余名演员，重新开演。戏园生意虽然不错，但看白戏的也不少，把门的洋人有前车之鉴，怕惹出事端，也不敢像先前一样严厉。尽管如此，开张不满一月又被停演，传说是戏园并未奉领事官明谕，但关键仍是李监生告状。

　　这个李监生，“叠控”十余次，虽被官府以越俎驳斥，依然不肯善罢甘休，又到道署告状。于是，道署转府署饬查，府署审后又发县署详办。最终结果仍是戏园倒霉，被迫关门，六十余名演员连回家的盘缠也没挣到，由道署瑞观察传人每人给洋银两枚，着回北京安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