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

　　公交Ｐａｐｉｌｌｏｎ站对面的小广场有两间简易房，一间是蓝白色正方形房子，另一间灰色长方形的房子其实是一辆厢式拖车。前者的房顶围褚红三角铁板，铁板的四角焊椎体圆钢，椎顶有个无底的铁皮三椎体，似烟囱的出口，朝街的一面斜撑一把橘色白色相间的遮阳篷。后者底部有两轮子，四周有四个可起落的圆钢支撑在地面。

　　初见两间简易房，脑海里闪过“这房子里是什么”的疑问。后坐等公交车，再看它们，便找到了蓝白色房子的答案，这间房子的遮阳篷下还有长方形的框，框的右侧绘了幅漫画似的人像，是一头戴厨师帽手托圆盘的人像画，看明白了，这是街头比萨店。那灰色长方形的房子也是店，但这店里卖什么呢？散步路过或等车，时而疑问。

　　一天下午，又去Ｐａｐｉｌｌｏｎ站坐车，发现对面的灰色长方形的房子门开着，有一老太正拿一把剪刀与里面一男人说话。是磨剪刀的？磨剪刀铲薄刀，脑子忽闪出家乡的传统行当。急忙穿过马路看个究竟。

　　果然是家“磨剪刀铲薄刀”小店，车厢内的两侧工作台，各安装两台砂轮，一台细砂轮旁放有两把刀，一大一尖。男人手拿白纸，向老太展示剪刀的锋利。老太自己试后，付钱，致谢，离去。男人转向我，征得同意后，我拍下男人磨刀工作的照片。离开时，那男士递给一小方纸，是一张小店承接的项目与价目表，大刀、剪刀、缝纫剪刀、美发剪刀、链锯、木凿、割草机刀片、钻、斧……那男人会磨的刀还真不少。

　　一间专门磨刀具的工作间，专给他人磨刀，像家乡旧时的磨剪刀铲薄刀，所不同的是前者用砂轮磨，后者是用砂石；前者靠机器，后者靠体力；前者比后者的工具先进，而职业的特点是一样的，皆是靠技艺赚钱的手工艺人。在法国，这类以技艺谋生的手工艺人也称自由职业者。有资料显示，自由职业者在法国属于平均收入较高者行列。

　　几年前看过一篇美国的蓝领工资超过白领的文章，我颇不理解。后来家里的水管漏水，请管道工修一下。管道工上门来查看，旋管、换垫圈、拧紧，修理过程利索，从进门到出门，不到１５分钟。几天后收到账单，上有修理费、两年包修费，差不多每分钟３欧元的款项，足够超市购买近一车的食品。这就是蓝领的高薪，蓝领的高薪是对劳动的一种尊重。

　　因为有对劳动的尊重，才有对技艺的尊重。每年９月的第二个星期六是欧洲文化遗产日，这天的贝桑松与家乡的遗产日一样所有景点免费，不同的是，这天乘坐贝城公交车，花一欧元就能坐一天的车，让市民们倾巢而出享受先人们留给当代人的文化遗产。我挤在人群间游古堡，看到这里工作的木工艺者大多为青年人。这些看似大学生年纪的男青年，有的持木尺，有的执木锯，正在建造一个教堂似的建筑物，看图样与我去年在图尔市的手工业行业博物馆看到的中世纪教堂相似，让我敬佩的是这些既操电脑又执木锯的年青木匠。只有对劳动的尊重才没有职业的歧视，只有对技艺的尊重，才会有技艺的传承人。

　　我曾在超市买过一个花盆架，塑料盆铁架钩因尺寸算错，不好用。嫌退货麻烦没去换，再说也不值几元钱。可闲置又觉得浪费，便画了图纸去“磨剪刀铲薄刀”小店找那男人帮忙。男人按图索骥，问题解决，工钿２欧元。

　　于法国男人开的磨剪刀铲薄刀小店，我终于看明白几点，一是对劳动者的尊严，二是手工艺的传承，还有是极大地利用有效资源。简易的车厢工作间、不高的收费能够跻身较高收入阶层，说明有足够生意。而足够的生意全得益于资源性消费的昂贵，法国的刀具价格高得吓人，也许新买的刀价太高，才使磨刀人有了存在的基础。工艺沙发也是如此，一套崭新的单人工艺沙发几近一辆轿车的价钿，这样，修理沙发就与修理轿车一样受欢迎了……“技艺，是人在宇宙中为自己找到的位置。”这是法国人类学家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为诸多法国手艺人而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