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 那个寒冷的早晨,我去花园晒太阳。 花园不远处有堵矮墙,很像外婆家院子的矮墙。幼时,坐在矮墙前晒太阳,外婆纳鞋底,太外婆添火熜。最忆的是那火熜,其盖上有小孔,小孔下忽隐忽闪的炭火,空中弥漫的橘子香,阿太的那袭靛青围裙,一切都是那么神秘而温馨……蓦然间,一对男女在矮墙前的皮埃尔萨玛德路牵手走过。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假日的缘故,街头几乎没有行人,这对男女合拍的步履,格外让我关注。那男的双手插入棉夹克的口袋,女的一手插入口袋,一手挽着男的胳膊,是对夫妻吧?法国的公共场合,牵手男女要么是夫妻,要么是情人。没多久,这对男女原路折回,只是他或她的手里各多了一样东西,男的右手拿了一份报纸,女的左手拿了一根棍子面包……面包与报纸,前者是物质的,后者是精神的。 打那以后,总能在街头遇到一手握棍子面包、一手攥报纸的他或她,抑或牵手的男女,一如消失于矮墙的那对男女。我不知法国的报纸订阅手续,然而从几乎每天可见的阅读场景,想必法国人很爱阅读。出门,不是在车站,就是在车厢,总会碰到阅读的法国人,男的或女的,老的或少的,站的或坐的。印象颇深的有几景,一是米可波罗站,双腿夹着手提包阅读的男子;一是雨果广场的长凳上阅读的男人,此男人的左侧并列两辆自行车,低的是童车,高的是成人车,右侧还有一辆玩具汽车。法国人有外出带书报的习惯,曾在房东家遇到作客的侄子大卫·罗塞,大卫旅行包里带的书竟是《上海宝贝》,是中国作家周慧卫的小说,由菲律浦比盖出版社出版的法文版。 当然阅读场景不少是在读报刊,报刊现买现读的居多。上述的那对男女是在皮埃尔萨玛德路西南拐角的小超市买的报纸。法国的这种小超市很像家乡的烟杂店,商品庞杂,且专设报刊架,每遇假日的上午开门一两小时。 小超市卖报刊,大超市卖书刊,它们是法国书店的一种。在超市买书,犹如买面包那般。曾在冯骥才先生的《爱犬的天堂》读悉,巴黎多书店。到了法国,到了巴黎,才知这里的书店真是多,巴黎圣日尔曼大道上的王子路是条不足千米的小路,一路溜过去至少有6家书店,有科技书店、音乐书店、音像资料店,路的尽头还有一家中文书店,以醒目的中国红书写了醒目的店名———友丰书店。友丰书店的卖书人姓潘,名立辉。立辉先生是生在柬埔寨的华裔。书店除卖5000多种中文书籍外,兼卖笔墨纸砚之类的文具,还卖《星球日报》《欧洲日报》《欧洲联合周报》等中文报刊。去友丰书店的那天,亦是冬季,为傍晚时分,我在那儿选买冯先生作品,发现了中法双语的小说《他日相乎》《传奇》,散文《抒情》还有汉语拼音注解。 与友丰书店一样,法国书店大多很小,窄而深的店铺往往被半旧而高大的书柜占去一大半;搭建阁楼的书店,旋转木梯矗于店堂,平添了书店的幽深。逛街常逛书店,其实书店几乎没有中文书,但我还是喜欢推门而进,也许是店堂的冬暖夏凉,也许是迈入刹那间的那一阵悦耳的铃声,还有那卖书人“通通”的脚步声……卖书人站在高高的书堆下,犹如童话故事的小矮人。 法国多书店,旧书店亦不少,最著名的是塞纳河岸畔的旧书店,是那种四角箱亭书店,据说开市于16世纪后半期,只可惜我去逛时,书店还没开张。百年旧书店不开早市?颇为遗憾。由此,逛旧书店(摊)掏书成了我的心愿。 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我掏到一本关于中国的摄影册。那是一本1991年出版的法文旧书,作者是两个法国人,一位是职业摄影家牙纳·莱曼,其于1985年走进中国;一位是导演剧作家兼画家西蒙·普拉迪纳,这两位年青的法国艺术家在广西、云南连续生活两年多,用镜头从“歌海”“不寨”“侗戏”“秋收”“冬暖”“喜庆”诸角度反映了侗族人的生活……天色有些阴沉,而捧着那本摄影册的我,心如那个寒冷的早晨,温馨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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