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陈晓旻

　　一身长衫、一把折扇、一块醒木、一方手帕，是张少策表演时的全部“行当”；不配乐，无伴奏，一个人一台戏，吸引观众，功夫全在一张嘴上，这就是评书。

　　今年89岁高龄的张少策精神矍铄，走路稳健，耳不聋眼不花，思维敏捷。“其实我还是能说书的，可是3年前孩子们不让我出去说书了……”他有点遗憾地对记者说。

　　说书说的都是大部头的长篇书目，通常一场说书持续2个小时，张少策认为说书除了技巧，记忆力蛮重要的。他在40岁之前基本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他说这点是遗传了他的爷爷和父亲。

　　人 物

　　名片：

　　张少策，著名宁波评话艺术家。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宁波市曲艺家协会理事、浙江省和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1928年1月生于鄞州区五乡镇（原宝幢），原名阿华，人称阿华先生。张少策擅长的书目有祖传的《水浒》《岳传》《杨家将》《隋唐演义》《宁波王瑞伯》等，新中国成立后又根据文学作品编演了《风雷》《敌后武工队》《铁道游击队》等新长篇评话书。

　　喜欢说书，受爷爷启蒙

　　1928年1月，张少策出生于鄞州宝幢一个评话世家，爷爷和父亲都是有名的评话艺人。自幼张少策便陪祖父去茶楼说书，从小耳濡目染。宁波人有一句老话：走书唱农庄，南词唱华堂。宁波人称评话为武书，以示与“四明文书（南词）”的区别。

　　说起爷爷，张少策有很深的感情。爷爷叫张阿林，十七八岁离开宝幢老家到江北外滩的英国领事馆门口卖水果。爷爷很聪明，跟英国人打交道学会了很多“洋泾浜”英语。五六年后，爷爷为了养家糊口开始说书。爷爷没读过几年书，但是很多大部头的古典文学都能背下来。

　　可惜爷爷在30出头的时候，因为眼疾而失明。父亲是长子，七八岁的张少策作为长孙每天陪着爷爷去说书的地方。那时还没有“书场”，说书的地方都在茶坊。经常听爷爷说书，日积月累，他对爷爷讲过的一些有趣的故事都能倒背如流。

　　张少策10岁的时候，抗日战争爆发，爷爷带着一家老小逃难来到了东钱湖一带。那段时间，爷爷亲自教失学的张少策读古书，有《千字文》《百家姓》，还有各种唐诗宋词等。那时虽然不求甚解，但是张少策都背得滚瓜烂熟，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为日后说书打下了“童子功”。

　　爷爷说书的名声很大，但是并不希望孩子们去说书。张少策的父亲本来是被爷爷送到江北去读书的，因为嫌钱不够花，于是自作主张挂名“张厚书”说书去了。爷爷知道后，认为这个名字太狂妄，改成了“张一册”，意指先把一册书讲好。从此父亲的艺名就成了“张一册”，大家都叫他“阿册”先生。

　　第一次登台，被父亲“设套” 

　　和父亲自愿去说书不同，张少策18岁第一次上台却是被父亲逼迫的。上台前一天，有朋友看到兰江茶坊的海报跑过来问他：“听说你爸爸收了个徒弟，名字叫张少策，明天第一次登台演出。”

　　张少策原名叫阿华，他摇摇头说不知道。父亲长年不住在家里，当天傍晚，他居然回家了。他把张少策叫到跟前说：“你已经18岁了，应该自谋出路，养活你自己和母亲，还有你妹妹，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们怎么办？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少策了，希望今后你能继承衣钵。”一旁的母亲听了竭力反对。

　　是啊，父亲从来没教过他怎么说书，这太突然了！第二天，穿着长衫、戴着大檐帽的父亲把张少策“押”到了兰江茶坊。

　　张少策一路上心跳得厉害。到了兰江，已经有100多人来捧场，大家觉得“张一册”的徒弟肯定厉害。张少策硬着头皮上了台，头也不敢抬，故作镇静地敲了几下爷爷留下来的惊堂木。本来想给大家说段已经听得很熟悉的《水浒》里的武松打虎，可是一张口词全忘了。只好故意喝口茶，连着喝了好几次茶，终于像念经一样把故事讲完了。

　　就这样三天讲下来，观众都不敢来这个场地了，父亲只好给他另换了场地。十几场下来后，张少策终于慢慢地悟出点门道来。当时父亲在大梁街的“鸿园”说书，让他给自己代第一场。通常说书有三场，前两场40分钟，最后一场30分钟，中间休息。

　　就这样代了几次，父亲满意地告诉张少策说：“如今我终于心定了！你可以讲得比我好！”

　　那年，父亲的身体其实已经不行了。第二年秋天，父亲就因病去世。这对张少策的打击非常大，因为他真的必须承担起家庭的重担。

　　贵人指点，认真钻研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以前很多说书的内容可以问父亲，这下全要靠自己琢磨了。他常常在梦中还想着说书的内容。在他的从艺生涯中，除了父亲之外，他还念念不忘一位听他说书的老先生。

　　当时新中国成立不久，22岁的张少策在江厦街一带的江兴茶苑说书，一次说完书正准备回家，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先生叫住了他。老先生说：“小张先生，我听你爷爷说书，感觉人会变聪明；听你父亲说书，感觉人会变开心。如果你爷爷是大黄鱼，你爸爸是小黄鱼，而你就是大头梅蒜（小梅鱼），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太可惜了。”

　　老先生接着说：“但也不要灰心，你也有优势，首先你的脸很活，表情丰富有故事；其次韵味足，咬字清晰。你要博览群书，多问多学。你爷爷也没有读过几年书，但懂那么多。”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番话让张少策铭记一辈子。以后他只要遇到不懂的就问，一有空闲就看书，如此来积累自己的文化底蕴。经过不断努力，张少策能分口饰演几个甚至几十个角色，能把书中人物的形态、口吻演绎得神态毕现，惟妙惟肖。

　　宁波评话说的大多是长篇演义书和公案书，讲的主要是历代兴衰和传奇故事，也称为“讲大书”。除了在故事情节上要懂得“卖关子”之外，表演方式上得风趣幽默，特定情境下还得用口技表现出风声、钟声以及电闪雷鸣的景象等。

　　宁波评话盛行民国时期，那时张家说《水浒》在江浙一带颇有名气。爷爷张阿林说了近40年《水浒》，父亲张一册说了20年的《水浒》，经过几代人的改进，张少策口中的《水浒》有他的独到之处。

　　收徒阿伟

　　期待薪火相传

　　张少策曾经有十来个徒弟，最大的徒弟比自己小一岁，早已经离世，其他的基本都已改行，毕竟社会发展了，说书这个行业显得“落后”了。

　　除了书场演出，上世纪50年代，他在宁波广播电台的“空中书场”说书；80年代，在宁波电视台说书；3年前，他在鄞州电视台说书。宁波市文联还把他的宁波评话制作成了音像制品，5集DVD收录了《武松告状》《武装打黑店》《武松威震快活林》等。

　　如今89岁的张少策每天除了早起散步，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修改曲目、剧本。对于他来说，评话艺术就是其毕生追求。2004年，张少策被授予“宁波市杰出曲艺家”荣誉称号；2006年，他获得“浙江省民间艺术家”荣誉称号；2009年，他被浙江省文化厅命名为浙江省级“非遗”保护项目———宁波评话传承人。

　　张少策真心希望评话艺术能够一直传承下去，他说：“我收徒弟没有标准，只要爱学、想学，我都可以把我的一生所学传授给他。评话其实就是讲故事，把故事说得让人愿意听，并跟着你的情绪走。我真心希望能多收几个徒弟，把这门技艺传承下去。”

　　2014年9月9日，张少策收宁波电视台著名主持人阿伟为徒。说起师徒缘分，他说，当时《天然舞台》在做一期关于地方曲艺的专题节目，请了他当嘉宾。其间说起宁波评话后继无人很是遗憾，阿伟听了之后很受触动，顿时萌生拜师学艺的念头。

　　张少策了解了阿伟的学艺决心后喜出望外，欣然收下这位非常有语言天赋的关门弟子。现在阿伟无论多忙，每周都会去师父那里学习。张少策对这位好学的徒弟很是满意，他觉得宁波评话还是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