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明星照相馆的广告

　　□仇柏年

　　１８４４年宁波再度开埠成为通商口岸后，贸易商、传教士、外交官等洋人纷至沓来，其中有人带来了发明不久、当时可以称之为最新科技的摄影器材，在宁波各地拍了不少照片，记录了当时的风土人情，使宁波成为拥有最早一批历史旧影的城市之一。

　　我们现在能见到宁波最早的老照片，大概拍摄于１８７０年前后，而照相馆在宁波出现，却可能还要迟２０年左右。目前发现最早刊登照相广告的商家是位于东渡门内的华英大药房。１８９９年８月，这家药房在《德商甬报》上刊登广告：“新法照相开设在浙宁东渡门内华英大药房后进，主人不惜工本，购办上等快镜，精选道地药料，仿近来泰西各国光学名家照相新法，堪谓尽美尽善，无论本色着色，皆能经久不变，至若放大缩小，尤属别出新裁，所以得蒙群贤雅赏，时至梅花才见比众不同，惟祈怜形高士修貌美人，请移玉试之如何光景也。华英谨识”。另有资料显示，华英大药房在同年１月已销售照相器具。

　　但宁波最早的照相馆并非是华英大药房。据民国工商登记资料，位于新江桥北堍中马路口的鸿仪照相馆，创立于清光绪年间，它可能是宁波城区最早的照相馆。１９２２年，“鸿仪”在广告中也自称：甬埠照相自本馆始创，至今已三十余载。按此推算，“鸿仪”应创设于１８９０年前后，比“华英”早了约十年。而且，鸿仪照相馆的李老板一直将“老”字作为卖点，直到１９３１年，所作的广告依然是“老诚人做事实事求是，老鸿仪照相精益求精”。这位“老诚人”过于老实，只晓得倚老卖老，居然没想到利用拍摄过孙中山先生的照片炒作一番，造造声势，兜兜生意。

　　另外还有一家据说名为“同昌”的照相馆，在１８９０年３月至１８９１年１１月期间，拍了一幅宁波外滩全景照片。机位在江东，景观从三江口一直延伸到英国领事馆北侧，长达１．５公里左右，由十张照片拼接而成。十九世纪末宁波外滩的教堂、洋行、海关、领事馆、洋药货栈等各种建筑，靠泊在江边的宜昌轮、江天轮、高升轮，都历历在目，历史信息十分丰富。照片现藏于美国盖蒂图片社。如果“同昌”确实是宁波当地照相馆的话，那它就有可能比“鸿仪”还要早。遗憾的是，在宁波至今还找不到有关同昌照相馆资料的蛛丝马迹。

　　宁波虽然是拥有最早历史旧影的城市之一，但照相作为一种行业在本土出现，与上海、广州相比，迟了不少：上海华人开设的公泰照相馆开办于１８５８年前后，广州１８５９年就开设了宜昌照相馆，而宁波鸿仪照相馆开设于１８９０年前后。同为五口通商城市，竟会出现三十年时间差，令人费解。或许以后会有新的发现，改写宁波照相馆历史。 

　　早期照相业大多是兼营的，或兼卖西药，或兼营镶牙。从老广告、老卡纸上可以发现，东渡门内的“华英”、东大街上的“安禄”、中山公园前的“中华”、江北岸的“新华英”等，都属此类照相馆。外滩天主教堂北侧新华英照相公司遗址残墙上，至今仍可依稀辨出“泰西各国灵药”、“照相原质材料”等文字。早期拍照只能利用自然光源，摄影室大多设在光线好的楼上。

　　晚清及民国期间，宁波城区大大小小的照相馆，有案可稽的累计有近６０家，仅１９４２年照相业同业公会会员就有３５家。这些照相馆散布城区各处，但大多数开设在人流密集的外滩、中山路、中山公园以及邑庙开明街和郡庙一带。外滩及附近的照相馆，除了上面提到过的“鸿仪”“新华英”之外，还有“天胜”“明星”“圆明”“镜华”“淦记”“国泰”“胜利”等照相馆。“天胜”在外马路１２号，“明星”在新江桥东侧临江，“圆明”位于引仙桥下钱家花园内，“镜华”在同兴街（今中马路），“淦记”位于洋船弄口（今扬善路）四明大药房楼上，“国泰”在后马路，“胜利”在外马路。中山路上则有“绿宝”“南山”“大同”“欧亚”“安禄”“松龄”“四明”“真善美”“别有天”“美芳”“青青”等照相馆。中山公园及公园路有“中华”“显庭”“珊珊”“皇后”“南洋”“吴开”等照相馆。“民国”“金都”“大都会”“维新”“宝发”“容华阁”“协记”“新新”“光华”“金城”在邑庙及开明街一带。“二我轩”“万利”“金龙”在郡庙及附近。东门城楼上有“宝华”，东渡路有“天然”，江左街有“大美”，药行街有“天星”，灵桥路有“天德”“生生”，碶闸街有“明宫”，百丈路有“新南洋”“新明”“大明”“红云”，大河路有“景馨”。另外，南郊路上有“如霖”，西郊路上有“大陆”“曙光”，还有地点尚不明确的“甡记”“明华”和“徐协记”。需要提及的是，有的照相馆经营时间很短，如“大美”“红云”只开了一年左右，而“胜利”更似昙花一现，只开了两个月；有的照相馆多次变换经营地址。

　　林林总总照相馆中，宁波人的眼里，应该要数“天胜”名气最大。“天胜”老板裘珠如又名裘珊，慈溪裘墅（今江北区裘市）人，据说其父在上海开设裘天宝银楼，家境富裕，财产雄厚。该照相馆于１９２５年８月２０日正式开业，开业时裘珊在当时宁波最高档的西餐馆“普天春”宴请各界，有八十余人赴席，“席间笑语杂作，刀叉交错，颇极一时之欢”。“天胜”的开业似乎颇具戏剧性，郑行庄先生在《政协文史资料》中介绍：“据说裘珊在年轻时来宁波冲洗卷片，因当时江北岸明星照相店冲洗质量不好，引起口角，便赌气在当时‘明星’隔壁租用法国人天主堂房屋开设‘天胜’照相材料行，兼营照相业务”。但旧报资料显示，筹备期时“天胜”设在火车站附近，并非在外滩。“赌气开店”一说或许有戏说成份。不过，“天胜”与“明星”一度竞争激烈应该是不争的事实。

　　“天胜”开设之时，宁波老牌照相馆已经营了三十多年，为争夺客源，开业前三个月尚处筹备期时，“天胜”就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广告攻势。“天胜”的广告别出心裁，在《时事公报》头版上先是刊登“二号”两字，上下留白，引人注目却难以猜测其意，使人顿生好奇；然后改刊为“电话二号”，仍使人摸不着头脑；再后来又改为“照相公司电话二号”，依然使人迷惑不解；最后才前缀“天胜”两字，将“天胜照相公司电话二号”的广告词和盘托出，如同幕布一层层揭开，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后来“天胜”广告还注重造势，宣称“天胜照相、宁波第一”，“独霸甬江、照相权威”。对此，其它照相馆的老板一开始不以为然，认为裘珊不过是个“大吹大擂虚无其实的初出茅庐后生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