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物 名片: 李刚田,1946年3月生,河南洛阳人。现为西泠印社副社长,郑州大学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国家画院院委,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特聘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书法院研究员、篆刻院研究员等。书法篆刻作品及论文多次入选国内外重要的专业活动并获多种奖项,获五届书法兰亭奖艺术奖,出版专业著作30余种。 2016年末,“李刚田对联书法精品展”在江北区大庆南路西泠印社出版社宁波分社开幕,李刚田先生亲临开幕式。相比一些艺术大家的“气势”,李刚田给人的感觉特别谦逊和低调。采访他好像是和熟悉的老师叙旧,娓娓道来。他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思考的时候稍带点严肃,让人感受到一位老艺术家的涵养和魅力。记者 陈晓旻 书法:从四五岁开始坚持至今 听说是西泠印社副社长李刚田来做展览,宁波的十来位西泠印社成员全部齐齐到场了,他们是为了来看看尊敬的李老师,更是想一览李老师的书法作品。这次展出的五十幅书法对联作品都是长联,其中四十九幅为梁启超集宋词对联,还有一幅最长的对联是梁启超在陈师曾追悼会会场看到的一副篆书对联。以李刚田最擅长的行楷书及小篆为主,隶书、汉简、大篆、楚篆、战国金文、汉谬篆、草书穿插其中。作品雅致清新,耐人寻味,受到欣赏者的一致高度评价。 其实,和花在篆刻上的时间相比,书法占的时间才是他的大头。不过,和花在书法上的时间比起来,读书又占了更大比例。李刚田告诉记者:“我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书法篆刻,三分之二时间用来读书。” 从四五岁开始,李刚田就在大人的指导下写大楷、小楷等。他还记得,小楷字帖是一本刻工很精的《灵飞经》拓本,大楷字帖则是颜真卿的大字《麻姑仙坛记》,每天在院子的小桌子上写上一篇大字、一篇小字,大概需要写上两个小时。那时用的都是自己手工订的毛边纸,写完了还不能乱扔,因为大人教导说写过字的纸是有灵性的,只能烧掉,以示对文化的尊重。 李刚田生于河南洛阳,祖父爱好收藏文物,从小家中就有成堆的古玺、秦汉印,因而自幼就受到熏陶。有时大人在场,孩子们可以被允许翻看字帖,大多是装裱成册的原拓剪贴本,大人要求看字帖前洗净手,帖要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人要正襟危坐,气不盈息,帖要轻翻。当时家中楼下住人,楼上的五间房都是书,小孩子是不许进的,但是如果窗户没关严,李刚田就偷偷翻到里边,在里面一读就是一整天,读到天昏地暗。家里大人都着急上街去找他了,他也浑然不觉。 他回忆说上世纪60年代初,那时大部分字帖都是自己双钩的,或者借人家字帖,回来自己双钩,大概攒了100多本,可惜后来都被当作“四旧”烧了。 当时家里条件艰苦,年仅十几岁的李刚田就要与哥哥出去打工养家,在建筑工地出苦力干粗活,一天下来筋骨都要散架了。即便这样,李刚田回来还是坚持练习小楷,写钟绍京的《灵飞经》,身上的汗水顺着脊背一直流到脚跟,当时穿着解放鞋,鞋里的汗都湿透了。 后来,哪怕在“文革”年代,他都未曾放弃自己心爱的书法。 篆刻:无心插柳柳成荫 说起篆刻,颇有点“无心插柳柳成荫”。李刚田是在上世纪60年代开始刻印的,那时没有老师,生活的中原一带篆刻没有深厚历史,老一代篆刻家凤毛麟角。幸好家里有哥哥在刻印,祖上又是搞文物的,家里能接触到古代印章。那时能见到的篆刻资料有两种,除家藏秦玺汉印之外,刀法接触到的只有齐白石。因为当时齐白石的篆刻很走俏,报纸、台历上等到处是齐白石的印章。 但是真正让李刚田走入篆刻世界的是书法,因此他的篆刻中,更多表现的是书法属性。在他看来,篆刻本身有四个属性,即印章属性、书法属性、工艺属性和美术属性。而印章属性和书法属性对他来说是第一性。尽量表现自己的书法感觉,表现对古印章的理解,表现金石趣味和书法趣味。从审美选择上,他不希望篆刻过于美术化,而是追求印面的金石气。 篆刻的书法基础是篆书,李刚田学习篆书从秦汉刻石入手,就是从一笔一笔的描摹开始。直到今天,他还保留着临帖的好习惯,临帖成了他的一种学习、休闲方式,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生活方式,那是在心平气静之中与古人的促膝交流,令人愉悦。 他在篆刻上的每一次突破,都是在书法中得到灵感的。齐白石的印有一种表现性,秦汉印有一种金石趣味,把齐白石爽利、石花崩落的感觉和金石的厚重结合,成为他日后一直追求的风格。 上个世纪80年代书法热兴起的时候,当时篆刻北有王镛、南有韩天衡,非常受欢迎。但李刚田认为南派篆刻以巧丽胜,北派篆刻以质朴胜,他选择在南北派篆刻之间找一条路,出一本自己的印谱。果然,印谱问世,在全国篆刻界引起很大反响,这种独有的风格得到了业界的高度赞誉。 虽然从事书法、篆刻创作几十年,但他觉得 “50岁以后,才突然发现了自己的风格”。在李刚田看来,如果一开始就抱定要塑造个人风格,那风格就是“做”出来的。只有通过长期学习,将自己的性情禀赋自然融入其中,自然而然,自己的风格才会水到渠成。 读书:有书癖的爱好 说到读书,李刚田最有感触。他说自己从小就喜欢文学,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作家,但因为没有读书的机会,才一不小心当了一个“书法人” “篆刻人”。虽然现在书法家比作家赚钱容易,但他从心里尊重作家,他曾经刻了一方“龙虫并雕”印,希望把“文心雕龙” 和“小技雕虫”结合在一起。 李刚田笑称读书是一种“遗传”,上个世纪20年代在民国时期南京中央大学毕业的父亲就酷爱读书。虽然自己13岁便失去了上学读书的机会,但在艰苦的生活条件和恶劣的工作环境中,他从来没有放弃读书。每天上工背的包里除了工具、干粮之外,他总要放上一本书,中午吃饭一手拿着干馍在啃,一手拿着书在看。但当时书很难得到,好书更难得到,每当借到一本没有看过的好书,他更是如饥似渴地读,有时一个通宵一口气读完。后来他发现了一个读书的好地方,那就是郑州二七纪念堂的阅览室,那里看书不要钱,并且晚上10点以后才关门,在那儿看书可以不误白天做工,阅览室的书不算多,并且只许看不许带走,但仍有不少中外名著。 于是,每天下班的路上随便吃一点干粮、喝一点水,不回家就直奔阅览室去了。刚开始,一身褴褛的他还引起读书管理员的警觉,以为是来偷书的。正是在这间阅览室里,他读了许多俄罗斯和西方国家的文学名著,还读了许多名人传记、马列著作和西方哲学著作。 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李刚田刻了一方章 “刚田戒烟省钱买书”,盖在新买的书上,为了书瘾戒了烟瘾。他在自己一篇《书癖》的散文中说:家里藏书成灾的时候,我于是运筹帷幄——把室内的墙壁打几个洞,穿上方木,四个书架腾空而起,我的床就在书架下安营扎寨,真格是“未敢翻身已碰头”。但蜗居其中,若纳须弥于芥子,一卷在手,得无穷之游,坐拥书城,其乐何极,妻子为房子的唠叨也就充耳不闻了。 从小的梦想是作家,他也很小就开始创作写散文,主要受鲁迅、许地山、周作人、老舍的影响,真情和真实的感受是他一贯的写作风格。读书和写作也成了他一辈子的生活习惯。他认为真正的书家应该首先做一个读书人,既要有学识胸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又应有风骨情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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