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筷子

坐落于半山腰的藏族村寨

    2月末的时节，冬天尚依依不舍离去，春天也还在姗姗而来的路上。几场寒潮，把刚刚到来的暖意打得支离破碎。据说川西高原普降大雪，到处一片白茫茫的雪景。而在这早春时节，川西高山上已经有鲜为人知的花朵在静静绽放。周末一早起来，阳光灿烂，我们一行驱车前往高山峡谷踏雪寻芳。孙小美

    奇特的高山深谷人文

    车子驶入四川盆地到川西高原的过渡地带，一路上阳光灿烂，蓝天下白雪皑皑的山峰银光闪闪，煞是好看。眼前这些看着并不遥远的山峰，其实海拔都在4000米左右。车子沿着河谷一路往前，深入高山深处。尚在旱季，夏季湍急的岷江水流变得平缓干涸，两岸都是干旱枯黄的砂石陡坡，冬天里看着简直“寸草不生”，一片荒芜，仿佛到了干旱地区，但是抬头看两岸的山峰，高耸入云，山顶上覆盖着墨绿的高山针叶林。这是这一带形成的特殊的干旱河谷气候类，河谷升腾的水汽遇到两边高山的遮挡后，就将雨水降落到山顶上，于是山顶上水汽充足、云雾缭绕，孕育了大片茂密的针叶林和杜鹃林。而河谷两岸的低海拔山坡，尤其是阳坡却因为雨水被高山拦截，处于干旱状态，植被稀少，只生长着一些岌岌野草和小灌木。正是这样恶劣的环境，孕育了今天我们前来寻找的特有的植物。

    河谷两边不断闪过的藏寨、羌寨提醒着我们，这里是多民族混居的地区，汉族、藏族、羌族世世代代都在岷江河谷繁衍生息。行驶了将近三个小时，我们终于与当地的朋友汇合。而汇合地，正是当地著名的甘堡藏寨，这里居住的嘉绒藏族，是古老藏族的一个分系。寨子在古代一直是屯兵的地方，寨子里的藏民骁勇善战。上次来寨子里游玩时，寨子里的人还跟我们说起，鸦片战争时期，这里的藏兵曾被清政府派遣到宁波抗击外国侵略者，英勇顽强地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不少人将生命留在了离家几千里外的宁波。想不到这片遥远古老的土地，却与我们宁波有着如此悲壮的联结。

    泥泞湿滑的寻花之路

    沿着寨子边上的蜿蜒小路，我们驶向大山深处。最后，我们在山路的尽头，一个藏在半山腰的藏族村子前停下。这里是朋友的妻子卓玛的家乡，今天她作为我们的向导，带着我们去寻找开在雪中的美丽花朵。一直听说嘉绒藏族出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卓玛美丽又开朗，一路上热情地为我们介绍自己的家乡，讲述着儿时和姐妹们在这里玩耍的故事。朋友是个户外和雪山爱好者，爱上了卓玛，也就留在了这片高原上，日日和心爱的人一起看喜爱的雪山，羡煞我们一干人等。

    这里的海拔将近2000米，前两天的大雪将山林梯田都蒙上一片洁白，远望头顶上的针叶林更是一片银装素裹。作为许久没有见到如此大雪的江南人民，我兴奋地手舞足蹈。春雪最易消融，山村间一片静谧，只有鸟叫声和春雪融化的滴答水声。黝黑疏松的山泥现在整个变成了泥沼，混合着在山间吃草的牛儿们新鲜的牛粪，我们高一脚低一脚地在烂泥里前行。穿过清冽的山间溪流，爬到了对面山坡上。这里也竖立着几幢老旧的藏居，但是村子已经渐渐被遗弃，年轻人都搬到县城或者省城去生活，只留下一些老人仍居住于此。

    穿过村子，在湿滑泥泞的山路上小心翼翼地行走，不时有扎人的小灌木丛，看似结实的山坡，脚踩上去后就会慢慢滑下去，再加上大片大片的雪地，许多地方我都不得不攀着一旁的树枝往上爬，时不时滑一下。这时，在泥泞山坡上如履平地的卓玛在上方的山坡上发现了目标物，大声呼喊着我们。我摸摸湿漉漉的屁股，撑着路边捡来的树枝，继续在雪坡攀爬，走得一身大汗。终于，我看到了前方洁白无瑕的厚厚白雪中，一丛丛粉色花朵从雪中钻出，丝毫不惧风雪寒冷。我们驱车几百公里，攀爬雪地，就是为了见到这山里人司空见惯而山外鲜为人知的“铁筷子”。

    不是金银筷子而是铁筷子

    铁筷子，毛茛科铁筷子属。据说因它花葶颜色和韧性犹如铁质的筷子故而得名。生于海拔1100—3700米间山地林中或灌丛中。本属约20种，主要分布于欧洲东南部和亚洲西部。我国有1种，就是我们今天往返400公里拍到的这种。铁筷子属的植物在欧洲广泛栽培，培育出了许多园艺种，近年来也成为我国园艺爱好者的新宠。许多人吐槽，为何如此可爱的花朵，却有个“铁筷子”这样刚硬的名字？其实它另外一个名字“嚏根草”也好不到哪里去，别称“圣诞玫瑰”倒还好听许多。不过铁筷子具有较强毒性，所以大家也不要轻易去招惹它！

    这唯一一种我国原生的铁筷子，藏在深山不为人知。入秋以后，铁筷子地上部分就会全部枯萎，山间找不到它存在的痕迹。一旦寒冬过去，它便从土中萌发出花苞和嫩叶，早早地在雪中开放，嫩粉色的花朵带着红色脉纹，格外娇嫩，在这皑皑白雪的映衬下美艳动人。我们都被这美丽的花朵陶醉，也顾不上雪地湿滑，直接趴在雪中拍摄着美丽的场景。无意间手肘拨动了一大块雪，意外发现雪下还藏着一大丛铁筷子花苞。再去别的地方一扒拉，又是一丛花朵！这铁筷子在此地杂草一样存在着，漫山遍野地生长着。卓玛说，她们小时候没有玩具，就摘下这花朵来当毽子踢，可以连着踢几百下都不会坏。好吧，再一次说明铁筷子是如何坚韧的花儿。

    此时，雪后的太阳懒洋洋地从云中钻出来，投下稀薄的阳光。远处的雪山也在云间露出了山尖，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峰海拔有4600米左右，远远望去如白莲花般纯洁无瑕。皑皑白雪，粉嫩花朵，此情此景让我们一干人等都被深深震撼，不舍离去。雪后的阳光稍纵即逝，太阳慢慢落下山峰，空中零星地飘下几片雪花。卓玛看着天空说，今晚还会下一场雪。而这应该是今年春天的最后一场雪了，接下来春暖花开的日子里，铁筷子们将会一边长高一边继续开花，在三月份迎来漫山漫坡绽放的盛花期。

    一日驱车四百公里，乘兴而去，夙愿得偿，尽兴而归，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呢？即使回家屁股摔得酸疼，还得刷一堆沾满烂泥的裤子鞋子，我也还在美滋滋地回味那一山坡的雪中花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