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鸣

    须弥是梵语的音译，有“妙光”“安明”“善高”“善积”等意思，在古印度佛教中为众生所住的世界中心。我不清楚中国还有哪座山直接称为须弥山的，只知道西藏阿里地区的冈仁波齐山峰也有这个含义。我们所到的须弥山，坐落在宁夏回族自治区六盘山北端，距固原市区西北55公里。

    我与好友到宁夏自助游，原本打算用一个星期的时间，但仅走了四天，看过西夏王陵、贺兰山岩画、张贤亮创办的影视城，又到沙湖、沙坡头转悠了一阵，就感到没处可游玩的了。于是我们提前去甘肃的甘南，不料坐在前往兰州的大巴上，与边上的乘客随便聊起来，他们热情地推荐固原的须弥山石窟，说那里还是很值得一看的，是中国的十大石窟之一。我俩当即决定在固原市住一夜，第二天早上叫了辆出租车直奔须弥山。

    七月中旬的固原，阳光灿烂，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彩，但毫无盛夏的炎热之感。我们上午9点不到就抵达了须弥山东麓，山势并不高大，也不险峻，然峰峦叠翠，岩石嶙峋。远远望去，一尊端坐在马蹄形石窟中的高大佛像跃入眼帘，走近一看，约有20多米高，法像庄严，面目慈悲，令人心生敬仰。进入景区，游客稀少，这种清静安谧的氛围是我最喜欢的。虽然曾读过梁思成先生的《佛像的历史》，但于石窟和雕塑方面的知识，我们还是很贫乏的，因而在售票处特意请了一位导游。这位个子高高的小伙子倒是挺敬业的，握手寒暄几句后，就滔滔不绝地向我们介绍起来：须弥山石窟又名圆光寺石窟，确切的开凿年代，由于缺少历史文献记载已无法稽考。不过从窟室的形制和造像的风格来判断，大约开凿于北魏孝文帝太和年间，也就是公元477年，距今已有1500多年的历史了。固原曾是古丝绸之路东段北道上的一个重镇，也是佛教东传的必经之地，加上这儿自然环境较好，石质也适宜于雕刻。从北魏到唐代，经历代的开凿，共有130多窟，可发现和保护都在新中国成立以后。由于自然的侵蚀及人为的破坏，现存有造像的石窟只剩20多个。我心里暗暗地比较了一下，根据开凿的年代，这里应该是晚于敦煌莫高窟和山西云冈石窟，而早于洛阳的龙门石窟。

    与敦煌莫高窟等著名石窟不同的是，须弥山石窟并非沿着山崖雕凿成一字儿排开的景象，而是顺着山势，分布在向东延伸的八个崖面上，看过去比较零碎，不太有气势。导游领着我们先到了北魏开创期的三个石窟，都是方形、中心塔柱窟，塔柱少的是三层，多的有七层，四面开龛造像，有单独的坐佛和立佛，更多的是一佛二菩萨，然而基本都风化剥落，面目已模糊不清，只是依稀可看出造像的面型清瘦，身材修长，长颈溜肩。导游告诉我们：北魏时期的佛教造像已摆脱印度佛像的风格，融入了中原文化和审美情趣，不论形体还是衣着、装饰，都呈现出南朝士人的“秀骨清像”，神态的刻画上也趋于世俗生活化。待我们走到相国寺和桃花洞景点，附近都为唐朝时开凿的石窟，数量之多、技术之精，乃是须弥山石窟的繁华时期。这里的佛像脸庞圆润，大耳贴面，天庭饱满，身穿通肩袈裟，胸前束带打结。总体特征是高度的写实性和人物的个性化相结合，在庄严中显示出柔美，形成了独特的时代风格。

    漫步在各个石窟之中，除了损毁较为严重的几个，前面围有铁栏杆外，大部分都是开放式的，进出自如随便，我们参观时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趋近仔细瞻仰和观赏，拍照也不会有管理人员来大声呵斥。时近中午，到了第51号窟，窟内寂无人声。我单独留了下来， 想好好拍几张照片。此窟被称为“须弥之光”，开凿于北周时期，是须弥山中形制独特、规模最大的石窟之一，面阔14.6米，进深12.5米，顶高约10米，由主室、前室和左右配室组成。主室后壁长方形佛坛上并坐着三尊大佛，高约6米，面相圆润，神态柔和，身着垂领广袖大衣，衣纹洗练流畅，几乎没有一点损伤。我试拍了几张，因没带三脚架，效果不甚理想，只得进进出出地不断寻找角度。坐在窟口一张桌子后面正闭目养神的僧人，突然睁眼说道：到了12点光线会明亮起来！我倒吓了一跳，随后在等待中与他聊了起来，想不到他谈锋甚健，娓娓道来：石窟原是印度的一种佛教建筑形式，基本是一间方厅为核心，三面再凿几间用来修行的小禅室。石窟造像随同佛教传入中国后，很快就全面汉化了，其中的佛像、菩萨、罗汉以及佛本行、佛本生等故事，都是依据当时当地具体的人物形象而创造出来的，所以我们欣赏那些造像，也可以曲折地看到不同历史时期、各个阶层人物的生活景象……看来这位懒洋洋的僧人还挺有学问的，几乎结结实实地给我上了一堂石窟艺术课，真是大长见识。

    这些年来机缘巧合，我到过敦煌、云冈、龙门、大足，以及炳灵寺、麦积山，那里的石窟在形制、规模和体量上，都不是须弥山石窟所能比的。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印象最深、观赏最细的，却是须弥山石窟。我在51号窟拍到的北周大佛造像，放大后在办公室摆了好长时间，也是那趟宁夏之行所拍的最好的一张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