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静波

    父亲一直喜欢花草。年轻时，除了每日的小学教学，余下的时日还得到田间劳作，或者被差遣刷墙头标语、画头像，即便如此，父亲在猪舍边还是种上了苦楝树、石榴树，柴间前植有鸡冠花、夜夜红，天井里育有茶花、月季，老屋墙头爬满了太阳花、牵牛花。再苦再累的日子，只要闻到那一缕芳香，看到那一抹娇艳，心里便充满了明媚的阳光。

    退休前，父亲曾是学校花卉小组的指导老师，退休后，他有了大把闲暇时间侍弄花草。

    父母的家，俨然是一个小型的植物园。客厅里、阳台上摆放着各种盆栽植物：兰花、君子兰、玉树、滴水观音、文竹、红掌、茉莉、杜鹃、紫荆……尤其是阳台，长年姹紫嫣红，满眼春色，蜂蝶翩跹。

    植物一部分源于我们姐妹，遇到工作调动、办公室搬迁等，同事、朋友会送上一盆植物以示祝贺。许多植物新鲜一段时日后枯萎了，我们便将它们移交给父亲。父亲像一位植物医生，先找出枯萎的原因，再观察有无虫害、土质如何、干燥程度等，然后对症下药，一般都能妙手回春。还有一部分来自于父亲所购或他人相赠。每隔十天半月，父亲就到花鸟市场转悠，遇到喜欢的品种，不管价格如何，兴冲冲捧回家。

    这些花草中，父亲投入精力最多的要数兰花和君子兰。为使它们长得好，他不时到山上取腐殖土，隔两三年分株、换土，修残叶除腐根，消毒土、盆，分盆种下。有些花草喜阴，怕阳光直射，父亲将它们白天放在客厅，夜晚移到阳台，第二天天亮后又把它们搬回客厅，长年累月，乐此不疲。

    一年夏季，连续几天异常闷热，父亲给一盆君子兰浇了水，几天后叶片开始耷拉。父亲猜想应是根部出了问题，连忙起土查看，果见肉根已经腐烂，回天无力。由于养护不当，心爱的君子兰毁于一旦，父亲难过了好几天。于是，父亲开始学习各种植物栽培、养护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去年，听说舒家有一位老师种的兰花每年都会开花，父亲跑到人家家里参观、请教。那位老师见父亲如此爱兰，就将一盆含苞欲放的剑兰赠与父亲，父亲比中了大奖还要高兴。半个月后，剑兰开出了淡而幽香的黄花，父亲打电话给我们姐妹，叫我们快去欣赏。有一次，我们一起在一个小山村游走，看到一户人家门口摆着几盆君子兰和兰花，长势郁郁，盆上长满青苔，他欣赏了好一会，敲开那户人家的门，询问主人养花之法。主人见有人欣赏，兴致高涨，滔滔不绝说了半个多小时，我一旁瞧着感到很有趣。

    随着花草数量的增多，父母住的70平方米商品房已经容不下了，并不宽畅的阳台上放了十五六盆花草，几乎没有站立的空间。我家的庭院自然成了父亲的花草基地。父亲在我家的后院，放着蕙兰、建兰、草兰、蝴蝶兰、剑兰等兰花和十来盆菊花，花坛里种上月季、迎春花、茶梅、杜鹃、玉兰等植物。一年四季，花草争奇斗艳，美不胜收，每当有人经过，会情不自禁赞叹：“你家真美。”每逢双周日，父亲必来侍弄植物。平时，由我承担着养育花草的责任。遇到中、大雨，我将几十盆花草往家里搬，精疲力竭不说，还常成落汤鸡。今年，父亲搭了个遮阳（雨）蓬，雨天只要扯起帐篷，无需再为搬运而累。

    我家的前院，种着石榴、桂花、龟甲冬青、茶花、梅树、竹子、柚子、枇杷等树木。父亲是树木的修剪师。一棵石榴树长得过于茂盛，将二楼的阳台遮住了。而且，石榴树常年落叶纷纷，十分烦人。先生决定斩除此树。父亲坚决不同意，说：“这么美的石榴花，怎么忍心斩除它。”今年上半年，他独自爬上木梯，花了半天时间，用锯子锯掉了部分树枝，再用绿篱剪进行修剪，才保住了此树的生命。

    一花一草总关情，父亲对于植物，如同对待朋友，一旦拥有，爱护有加，从不随便舍弃。多年前，朋友送给我一盆叫金玉满堂的植物，自从长出了好几棵小树苗后，花盆显得拥挤不堪，我想将小树苗拔掉。父亲见了，小心地连根挖起，将它们种在路边的绿化带里。如今，每当父亲路过这些已经挂上一串串鲜红果子的植物前，总会驻足欣赏，脸上洋溢着无比自豪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