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道初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镇海中学在泮池右侧建造了一座“柔石亭”。当年邀请柔石烈士哲嗣赵帝江先生题额,他一口答应,并且欣然书写了“柔石亭”三个字。但之后他为署名问题颇感踌躇,终于还是执意不肯落款。这自有他的道理,我们也不能勉为其难。两旁的楹联是笔者撰写的,并由王祖祥老师书写,该联语分别是“芙蓉设帐怀先烈,翠梧栽培绍旧绪”、“亭倚泮水傍风烟,楯毗学宫斜照处”。这里所指的“芙蓉”,即柔石小说《二月》中的芙蓉镇。赵帝江说,《二月》所描写的芙蓉镇,应该就是当时的镇海县中。设帐,指旧时教书授徒。翠梧为“翠竹碧梧”的缩写,比喻青少年才俊。绍旧绪,指后来者继承烈士未竟的事业。泮水和学宫,则指学校内的泮水池和孔庙。因为镇海中学旧址为镇海县学,校内文物遗址很多,漫步校园,到处洋溢着不同历史时期前辈先人的留下的流风余韵。 说起这座柔石亭,那跟烈士在镇海中学任教的经历自然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时隔多年,柔石在学校的事迹多已磨灭,稍有点线索就会令人感到弥足珍贵,因此笔者无法忘怀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接到的一封书信。那是由宁波音乐教育界前辈李平之先生写给我的。平之先生是我在1951年就读省立宁中时的班主任和音乐老师。当时展读来信时,曾为他通篇笔迹有规律的抖动感到十分不安,因为我疑心他患上了帕金森病,果不其然,这一点为后来事实所证实。而读下去则又特别为之感动,因为来信追述了他在二十年代任教镇海中学,并与柔石有过交往,觉得有的事情值得重视,可以视作史料。考虑到平之先生所提供的关于柔石的第一手资料相当珍贵,我就将信函原件交给了学校档案室,并再三叮嘱保管员要妥为保存。 因为以前对“校庆”有误解,以为解放前后的校庆应该俨然分开,“新旧校庆不能一起庆”,所以错过了更广泛地邀集老一代校友撰写校史回忆录的机会,学校档案里也就明显地缺失了这方面的内容。再由于文革时毁坏学校历史档案行为频频发生,于是早年珍存的少量校史图片资料几乎丢失殆尽,至于有段时间史料竟然全都付诸阙如,成为几乎无法弥补的缺憾。譬如,镇海中学校史的头几年以及二十年代初期的办学情况往往连只言片语都找不到。 实际上,镇海县中停办至少有三个原因:经费不足,社会恐慌,地方官员知难而退。近来笔者搜阅二十世纪初的《申报》,就有这方面的佐证。如1909年11月23日《申报》报道题为《籍绅独立创办中学之维持》,内中写道:“镇海在籍绅士翰林院编修盛炳纬独力创办中学堂,近因常年经费不敷,由李绅等联名禀请酌收契税。奉增中丞批云:李绅等筹办镇海县中学堂,先由盛绅独力劝募建造费洋四万元,具见热心教育,深用佩仰。据禀,常费不敷,兼以开办劝学所,岁需巨款,固属实情。至所请加收契税每两三分,以一分拨充劝学所,以二分作为中学堂常年经费,其前收契税每千加钱十文者,即包括此二分之中,不再另抽等情,系为统筹常年学费起见,事属可行。仰布政司即饬宁波府遵照办理。”这是说办学经费困难。1916年6月《申报》新闻:“镇海又起恐慌:距象山港不远地方歧头,26日,到有形似军舰之轮船三艘,该处人民以其素未经见群相诧异,是日有郭巨乡自治委员某君乘舆来城,向水上警察厅报告,城中居民一闻此讯,辗转传述,一时大起恐慌。竟有谓北军战书已到,定明日某时开战者。街谈巷议,全城皇皇。据前日抵镇之某商船称:经过该处时,惟见普通商船数艘停泊其地,并未见有所谓军舰者。官商各机关亦力称断无此事,足征所传之不实矣。又闻城区学校素称发达,学童亦比较他处稍众,乃自迭受恐慌,稍有身家者,大半挈眷远避,因之各校俱以学生寥寥,顿形搁浅。如私立某校,竟因人数过少停课,其余亦大都仅存十之二三,是诚教育界之厄运也。”这是说社会恐慌。隔了一个月,《申报》又有报道:“镇海县知事吴万里下车未及匝月,对于地方兴革事宜尚能留意。本月上旬曾召集各自治委员及各机关人员在署特开行政会议,一次到者三十余人,提议事件不下十余起,如县中学拟改为甲种商业学校,其城立学校学生已满三百余人,校舍不敷,决议合并县立高小,即以城立旧址专办国民一部。”这是说,地方官员知难而退,致使中学停办。 学校在1917年摘了牌,换上的校牌是“镇海县立高等小学堂(校)”,此后镇海中学停办近十个寒暑。但读者不要以为镇海县在这十年中间就没有了中学,事实上,镇海县中学虽然被摘了牌,但镇海县立高等小学堂内还保留着一个“中学部”。镇海籍作家鲁彦在《我们的学校》中写到过这件事,他记录了一位镇海县立高等小学堂教师的话:他们学校办有“中学部”。只不过后来中学部又独立为镇海县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