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蓉 小时候,吃饭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随意的事,放学回到家,看到桌子上有菜,就赶紧扑上去用手抓个虾吃,或者直接把头埋进盆子里咬一块肉。有时肚子饿了,也不管饭点到没到,只要桌上有菜我就先拿双筷子扒拉,等到正式开饭,好多菜都被我削平了山尖,像是犁过的田。 吃饭的时候也很任性,皮蛋豆腐里的皮蛋,总会被我耐心地一块块挑干净,只留下白白嫩嫩的豆腐在那里唱独角戏。葱烤河鲫鱼里的葱是我的,那两半边没有小骨头的鱼肚子还是我的,好像默认了我的主权似的,我连问都不要问,直接下筷子就是。要是有番茄炒鸡蛋,那我的筷子就一直朝着鸡蛋伸过去,把沾着番茄的金黄的炒蛋挑光,剩下一盘血红红的番茄酱。 妈妈总是说:你这样吃菜,叫人家怎么吃啊?你这吃相,以后嫁出去怎么办呢?但是她的语气多的是嗔怪,并没有什么生气,所以她管她唠叨,我管我吃,甚至我回家晚了,该我的皮蛋和鱼肉还好好地躺在那里,等着入我的胃。 然后我成家,生了孩子,依然在妈妈家蹭饭,依然肆无忌惮地在任何时候上桌吃饭。妈妈笑着说:吃相这么难看,幸好还是养在娘家啊!她说的时候,又把最后一只白蟹留给了我。但是那河鲫鱼的肚子,我却是不怎么去挖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们默默地都将它放进了小朋友的饭碗。虾仁炒蛋里的虾仁,夹了两三个也就停了筷子,不是不偏爱,只是忽然发现,我也有了那个特别愿意看着他吃的人。 这才明白,妈妈在成为妈妈之前,大概都是吃相难看的小公主,后来,她成了那个只爱吃鱼头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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