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查员在云南边境调查物证时突发洪水。

    2 29个日夜勘查案发现场：不放过一个痕迹物证

    “这么大的现场，我工作这么多年至今没有遇到过第二个。” 现任市公安局水陆分局局长的胡国球当时也参与现场勘查工作，他回忆说，现场勘查组每天至少工作16个小时以上，所有工作人员就暂住在案发现场对面的长发商厦临时驻点。早上8点半到岗，一直工作到晚上12点，中间只有简短的用餐时间。

    就这样，省厅、市局、分局三级公安机关的十几位技术业务骨干，在案发现场足足工作了29个日日夜夜。从中心现场到周边区域，从第一层营业厅到第六层工作区，所有现场勘查人员一厘米、一厘米向前推进，绝不放过一个痕迹物证。经过大家的艰苦付出，公安机关在现场提取到了包括弹壳、弹头、消音器、骨柄尖刀、军用背包带、鞋印等痕迹物证，并对犯罪嫌疑人进出通道、作案过程及案犯特征进行了初步刻画和现场重建。事后证明，这些现场勘查工作，为最终破获此案打下了坚实基础。

    现任海曙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史强，当年还是警队“新兵”。他说，与现场勘查同时推进的是侦查工作，当时为了破这个案子，集全市公安之力，参与走访调查的侦查员有近200人。围绕相关人员排查、物证、控赃和其他线索追踪等方面工作，侦查员们每天天刚亮就出门调查，到晚上12前才回来。大家一个个汇报工作，会议室经常凌晨两三点钟还是灯火通明。

    3 重要的物证：一个弹头和一把骨柄尖刀

    12月25日，也就是案发后的第19天，时任市公安局副局长的王永年带领一个工作组，赶赴北京向公安部汇报案件侦办相关工作，并请求公安部向全国各地公安机关发出协查令。

    在北京期间，工作组对公安部枪案现场档案库中的所有弹头、弹壳进行逐一对比，并予以排除。经过在公安部、兵器部208研究所的研究和查证，专案组判定案犯使用的子弹，并非国内所生产，而是前民主德国所造用于支援社会主义兄弟国家的子弹，常见于越南战场。这个关键物证的源头查找，也为侦查工作开辟了视野。

    随后，全国协查和后续的物证调查工作随即展开，时任刑侦支队支队长的宋敏带队先后到广西、广东、贵州、甘肃、云南等9个公安厅、局进行案件通报、串并，并立足当地涉枪案件进行并案可能性调查。

    绿洲案件里有一件重要物证是骨柄尖刀，这把刀材质和样式都颇为罕见。参与此次全国协查和物证调查的胡国球说，关于这把刀，已经在北京中科院动物研究所进行了初步调查，但是没有结论性意见。北京的科研人员建议专案组到甘肃去调查，因为研究动物骨骼和骨髓的专门机构北京动物园骨髓研究所驻地在兰州，同时甘肃农业大学也有研究相关内容的重点学科。

    4 痕迹专家临终遗言：不破此案，死不瞑目！

    1996年新年伊始，罗国安因为绿洲案的需要，离开宁波警校副校长岗位到刑侦支队参与专案工作。没想到，他在专案组一呆就是21个年头。

    在宁波警校，罗国安已是宁波有名的技术专家，主讲现场勘查和痕迹检验。案发后没几天，时任刑侦支队副支队长的叶信隆还专门叫人把罗国安从警校接出来，和他一起到现场进行分析研究。

    “叶信隆是宁波有史以来最有名的痕迹专家，很多华东的大要案，都要请他去会诊研究，大家都亲切地叫他‘阿七师傅’，他也是我的授业恩师。”罗国安回忆，为了绿洲案件，60岁高龄的叶信隆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身体越发憔悴。

    1996年的9月，叶信隆退休了。但执拗的老人还是雷打不动，每天到专案组来工作，帮忙整理案卷，研究物证。

    次年，叶信隆被查出癌症晚期。弥留之际，62岁的叶信隆最牵挂的还是绿洲珠宝行案，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对来看望他的专案组同仁留下了遗言：“此案不破，我死不瞑目！”

    5 再次枪响：一个自制消声器，一顶“老头帽”

    1998年4月7日凌晨1时50分，位于绍兴市解放南路的越城区供销大楼，再次发生枪案，虽然此案嫌疑人抢劫未遂，但在现场开了两枪，打伤一人。经枪弹鉴定，此案遗留弹壳与宁波绿洲案弹壳为同一支枪发射。

    案件发生后，宁波专案组成员觉得破案的良机来了，因为这次，犯罪嫌疑人留下了大量物证。这意味着嫌疑人有更多的马脚露出来。事实证明，最后让嫌疑人落入法网的关键证据，就在这些物证里面。

    在这起案件中，有一件物证引起了宁波专案组成员的关注，就是犯罪嫌疑人在绍兴案中留下了一个自制消声器。这个自制消声器与宁波绿洲案的那个很相似，但是工艺上又有所改进：该消声器用到了剃须刀网罩片。网罩片上有多少个洞，有怎样的毛刺，是一等品还是二等品，销往哪里？通过专案组的分析与实地调查，最终，查证到这批网罩片为诸暨五泄在1998年2月15日生产的，除了在生产地销售外，还销往余姚上新屋村的剃须刀生产基地。

    此外，该案遗留物证中，还有一顶嫌疑人用来伪装的“老头帽”，在宁波余姚地区也有销售。

    基于这两个物证来源的分析，宁波专案组根据省厅的部署要求，立足宁波本市，以余姚作为重点区域，展开了地毯式的排查工作。

    但是，嫌疑人始终没有浮出水面。

    6 五次挺进西南边陲：锁定枪支和骨柄尖刀的来源

    2004年1月22日，大年初一，绍兴诸暨发生一起持枪杀人抢劫案，诸暨第一百货商店一名保安被嫌疑人用手枪击伤。这次，犯罪嫌疑人在逃跑时把枪丢了。

    在案发现场，闻讯赶来的罗国安第一次看到了这把枪。这是一把拼装的五四式枪支，其中枪身是黑龙江某兵工厂生产，拼装的黑色胶木柄则很大可能从中国西南边境流入国内，犯罪嫌疑人在枪管外自己加上了消声器的接口。

    围绕枪支来源，宁波专案组做了大量艰苦卓绝的调查工作。随着新的技术手段的运用，专案组还将以前两起案件中遗留的重要物证进行再鉴定、再处理、再调查。专案组民警行程数万公里，走遍全国2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遍访专业机构、当地群众。

    专案组成员吴寒冰告诉记者，为了查找枪支和骨柄刀的准确来源，他和蔡红波以及海曙分局的徐宵雷、程任远一道，五次挺进西南边陲。“每一个边境口岸都要开展工作，每一个少数民族聚集区都要走访到位。”吴寒冰说，为了确保工作细致不疏漏，大家几乎都是徒步挨村挨户开展工作，分发悬赏告示，调查刀枪来源，有时候为了访问一座苗寨，要翻过几座大山。

    吴寒冰的笔记本中清楚地记录着，他们耗时最长的一次出差时间长达3个月零28天，从广西的防城港出发，沿着祖国的边境线开展工作，全程基本步行，一直走到中印边界口岸高黎拱山，“每个人都走坏了两双鞋。”

    为了确定骨柄尖刀的来历，专案组赴北京数次拜访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全国动物研究的泰斗张亚平，民警的坚持感动了张院长，他同意采用国际最先进的动物基因检测技术帮专案组检验，首次明确了这刀柄是罕见的印支虎胫骨近端骨头所制，这种虎主要分布在缅甸、泰国、印度、马来西亚和我国云南西双版纳，进一步明确了犯罪嫌疑人的活动范围。

    时隔三年，案犯再次动手。2007年11月6日晚，诸暨市嘉瑞珠宝行发生抢劫杀人未遂案。省公安厅迅速将此案串并，通过对案发现场遗留的断线钳、RO管等物证来源的进一步查证，以及之前98年案件中遗留的“老头帽”、消音器网罩片，专案组大量的工作，将物证落实到了生产厂家、销售渠道及相关客户。

    7 公布凶嫌照片： 排查2000余条举报线索

    2010年9月，宁波公安机关发起了新一轮攻势，通过将“绿洲珠宝行抢劫杀人案”凶嫌照片向社会公布，并向社会悬赏的方式征集破案线索，将悬赏金额从2005年的20万元提高到了50万元。

    之后的几年中，全国各地各类线索纷至沓来。有来自新疆的监狱司法警提供的线索，有来自贵州贵阳的群众举报，称当地一名在宁波打过工的贵阳人有作案嫌疑……期间，专案组组织专门力量远赴云南、广西、广东、福建等地，对群众举报线索一一予以查证排除。

    一直到案件最终破获为止，专案组对两千余条群众举报线索一一查证排除，尽管一次次从无限接近终点被拉回原点，但始终没有人放弃。

    8 最后的冲刺： 犯罪嫌疑人终于落网

    2016年7月26日上午，省公安厅召开“1.22”系列持枪杀人抢劫案件专案会议，要求宁波、绍兴两地公安机关为进一步发起专案攻坚做好准备。11月23日，省厅正式成立专案攻坚指挥部，由黎伟挺担任总指挥，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总队长俞流江任副总指挥。

    宁波公安机关在省公安厅的统筹部署下，对余姚、海曙、慈溪等地公安机关进行全警动员，全力以赴开展对四起案件相关物证和人员的再排查。宁波还派出精干警力充实到省厅组建的新侦查团队中，并组成信息、侦查、视频、技术等四个工作组，累计分析人员信息75000余人次。

    2017年1月，余姚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施文华带领由13名民警组成的侦查组，兵分4路对诸暨市27个乡镇街道按片区划分，针对筛选出的1600余名重点人员开展调查取证工作，并且工作任务要求一一落地见面查证，并建立一人一档。

    在人员排查组不妥协、不放弃的同时，视频组围绕系列案涉及的所有视频监控，展开了筛选、复看工作，累计查看视频1500余千兆，记录信息16000余条。

    功夫不负有心人。2017年3月29日下午14时21分，专案总指挥黎伟挺下达了抓捕命令，籍贯台州临海的犯罪嫌疑人徐某在诸暨暨阳街道落网。通过对徐某生物检材的进一步核对，专案组确认他就是宁波、绍兴系列持枪抢劫杀人案犯罪嫌疑人。

    捷报传来，许多宁波老公安掉了眼泪。当年第一个踏进绿洲案现场的专案组成员陈志国，如今已在海曙人大担任主要领导多年。当年他离开公安的时候，将自己大半辈子从警生涯积累的各类案件破案资料全部烧了，只留下一个档案袋，那就是绿洲珠宝行的档案袋。他说，绿洲案不破，其他成就不值一提。如今，他终于给自己的这份情结画上了一个圆。

    而经历22年风风雨雨的罗国安终于不再沉重，心里被破案的喜悦填满了。就在这个清明，72岁高龄的他与几位老同事一起，带上了这个好消息，来到了“阿七”师傅叶信隆墓前告慰：“师傅，你可以瞑目了。”记者 张贻富 通讯员 孙波 王岑

    图片由通讯员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