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治江 对于西藏,也许是至今还未去过,因而总是有着一种特别的向往和渴望。当然,对于有关西藏的书,总是有着一种特别的喜好。也许正因为如此,我在朋友的书架上,在众多的书籍中,第一眼就选中了宁肯的《说吧,西藏》。 宁肯没有让我失望,让我知道了散文是可以多样性的,尤其是他的一系列新散文的作品,让我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写作,不一样的西藏。 在本书的自序里,宁肯说,大约在1997年前后,《大家》设置了“新散文”栏目,由此使一大批新锐散文家先后登场。1998年,宁肯的《沉默的彼岸》长篇系列散文也在这一栏目发表。 那么什么才是新散文,和我们平时所写的散文会有什么样的不同呢?作者告诉我们说,散文应该是这样的,可以从任何一个词语或段落进入阅读,也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止步,这就是作者所理解的散文的语言。当然,这不是传统的炼字炼意、字斟句酌,而是进入某种状态、抵达某种形式后内心寻找到的语言。同时,作者倾向两种方式,一种是由视觉展开或伴随的意识活动,一种是由意识活动引发的视觉推进。前者像一个长镜头,并且一个镜头到底,有设定好的某种现场视觉,同时不断展开内心活动或高度主观的画面呈现。后者则是散点透视,由意识活动引发的蒙太奇画面的切换,所有的事物,包括景象、事件都根据内心的活动调动。 作者说他一直强调状态(在场)与视角,是因为这两个词在散文叙述中非常重要。先说状态,散文开头呈现出作者何种状态对散文十分重要,它必须首先是精神的、在场的,只有写作者写作之前进入了某种特定的内倾状态,才能把读者带入心灵在场的状态。换句话说,散文是一种现场的沉思与表达,散文应该像诗歌那样是现在时的或共时的,而不是回忆的过去时的。优秀的诗歌和小说都是某种特定精神状态下的产物,创造性散文更应如此。与状态相关,必定有一个散文的视角问题。散文的视角事实上也应该像小说的视角那样受到限定,而不该是一个全能的外在于叙述的叙述者。视角叙述即是角色叙述,这已经接近小说,但又不同于小说。两者的着眼点不同,散文的角色叙述的着眼点在于亲历与所思,但同时散文中的“我”又不完全等同作者的我,这一点倒很像诗歌中的“我”——诗歌中的“我”并不等同诗人自己。 在《说吧,西藏》里,宁肯说:“1997年,距离写《青铜时代》的1985年已有十二年,我听到了某种声音的呼喊。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我驱车去天伦王朝谈一笔广告生意,车堵在了银街,忽然,我在交通噪声中听到了一家音像商店飘出的一脉高原的清音。是《阿姐鼓》的声音……”他就从那一刻开始,决定激流勇退,回到写字桌前。其实,当我读到这里的时候,我并不能完全理解,一首歌为什么会让一个人从此又回归到写字桌前。 后来,在《一个人的道路》这篇文章里,其中有一节是写眺望,有关文学与远方的,作者再次写到了他当时听到《阿姐鼓》时的心情。他说“当时,听得我魂飞魄散,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好像一下悬空了。我觉得遥远的我在呼唤我,年轻的我在呼唤我,梦里的我在呼唤我。西藏,我曾为了诗歌为了文学追寻到那里,在那儿整整居了两年。……高高的雪山与梦幻般的河流磨洗过我的眼睛,25岁的我像淬火一样身体发蓝,定型在那里。一切都不曾忘记,《阿姐鼓》穿越时空一举照亮我,我觉得身体透明,闪闪发光。”这让我一下子明白了:西藏是诗性的,西藏也是充满歌声的,而这歌声能唤醒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某种潜能。 在《说吧,西藏》这篇文章里,作者说:“我散步,坐在人很多的车站长椅上,许多辆车过去了,许多人上车走了,又有许多人来,又一辆公共汽车开来,又有人在上车,只有我一动不动。我并不在此地车站上,我想起许多年前我站在路边,背着包,在拦一辆卡车。我被一辆辆卡车冲击到路边,因为是常事,因此再次固执地招手。” 说真的,当初读这些文字我时不明白的,甚至想不明白作者为什么会这样。直到有一天,我在异乡的街头等一辆公交车,正如作者写的那样,一辆接一辆的车来了又走了,一批人来了也同样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在那里,因为我要等的那辆公交车一直没有来……此时,我突然一下子想起了宁肯曾经写过的那段话,才真正体味出了这段话后面的意味。 读这本书,让我读到了散文化的西藏,音乐感的西藏,还有问答式的西藏,这对一个还没有到过西藏的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也是非常难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