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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6月11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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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随想

草木为径,重返“诗意现场”

——读《诗经植物图鉴》有感

萱草
荇菜

    □张海华

    《诗经》,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在中国,但凡受过教育的人,想必都知道这部经典,但若问有多少人曾深入读过,恐怕就应者寥寥了。就拿我自己来说,说起来还是毕业于中文系的研究生,可至少在求学期间,还真没读过多少《诗经》里的篇什,想想真是惭愧无比。

    到底是什么隔断了我们与经典的联系,让大家对如此美丽的诗歌望而却步?时代过于久远,对传统文化重视不够,古文太艰深……原因可以罗列出一大堆,但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或许意识到的人并不多,那就是:现代人对乡土知识了解得太少了,以致于看到《诗经》中随处可见的动植物的名字经常一头雾水,因此对品味诗意造成了很大障碍。

    《诗经》305篇,所收录的,以民歌为主。所谓民歌者,乃“草根诗人”之所作也。遥想两三千年前,先民们生活在山林水泽之间,与草木鸟兽旦夕相处,常即景即情,发而成诗,此谓之“比兴”也。故你若完全不知这些乡土物种的名字与特性,又如何能在脑海中充分建立诗之意象、重返“诗意现场”?

    幸好,近年来,陆续有人开始做一些跨界的研究工作,在博物学与古典文学之间为我们架起一座桥梁。其中的佼佼者,以我所见,潘富俊博士算是一位。潘富俊,美国夏威夷大学农艺及土壤学博士,现任台湾中国文化大学景观系教授。其所学专业与植物密切相关,而平时又酷爱中国古典文学,因此多年来潜心研究古典文学与植物的关系,并注重实地考察,拍摄相关植物的形态,迄今著有《诗经植物图鉴》《楚辞植物图鉴》《唐诗植物图鉴》《红楼梦植物图鉴》等。

    《诗经植物图鉴》初版于2001年,一经推出,即广受读者欢迎。后作者又历经多年重新修订,补充、更新植物图片。我所读的,即为2014年1月推出的此书的“2.0版”。潘富俊将《诗经》中提到的138种植物(也有学者认为有143种)分为野菜类、栽培蔬菜类、药材植物类、果树类、观赏植物类、祭祀植物类、象征植物类等12类,分别予以详细解释,并配有大量彩色图片。

    这里顺便说一句,关于《诗经》名物考证,自古以来有很多,但图谱类著作不多,且多已散失。近代比较有名,且配图相对比较齐全的当属《毛诗品物图考》(日本人冈元凤篆辑,成书于18世纪中后期),书中关于《诗经》草、木、鸟、兽、虫、鱼的绘图达200多幅。但显而易见,这些黑白手绘图,自然难以与精心拍摄的彩色照片相媲美。

    《诗经》第一首《关雎》,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一首诗。其前几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雎鸠是种什么鸟,自古以来争论不休,且不去管它。至于荇菜是指什么植物,则历来毫无争议,且古今同名。但根据我的了解,绝大多数人对于荇菜长啥样,则毫无概念。《诗经植物图鉴》提到的第一种植物,自然也是荇菜——一种生长在池塘或流动缓慢的水中的龙胆科植物。书中先列出《关雎》诗句原文,略作注释,并配有两幅彩图,然后详解荇菜为何物:

    花开时常“弥覆顷亩”,在阳光下泛光如金,因此,又称“金莲儿”。叶形与生态习性近似于荷花,又称“水荷”。嫩茎和嫩叶均柔软滑嫩,可以供作蔬菜食用。……荇菜向来都是名菜,历代诗文皆大量引述咏颂,如唐代王维的名诗《清溪》句:“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

    6月初,正是荇菜的盛花期。近年来,我在日湖公园、慈湖公园、杭州湾湿地公园等地的水域,均曾见到成片盛开的荇菜。现在且让我们微闭双眼,“神游”诗意场景:黄河沙洲中,水鸟“雎鸠”为了求偶在“关关”鸣叫;水流平缓,金黄的荇菜花儿成片开放,窈窕淑女在轻柔地采摘荇菜……此情此景,有声有色,怎不让君子为之陶醉,萌生爱意?

    再举一首有名的诗为例,即《诗经·卫风·伯兮》: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此为女子思夫之诗,提到两种野花。先看第一种,诗中以女子口吻说“自伯之东,首如飞蓬”,这里的“飞蓬”即菊科飞蓬属的植物。这类植物在宁波也很常见,如前段时间到处盛开的春飞蓬。飞蓬属植物的花朵为头状花序,看上去像散乱的头发,故潘富俊在书中说“《卫风·伯兮》之‘首如飞蓬’以飞蓬比喻乱发,引申为‘蓬头垢面’之成语”。第二种,“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潘富俊说:“‘谖草’即萱草,古人认为萱草可以使人忘忧,如苏颂《图经》所云:‘萱草利心志,令人好欢乐无忧。’故萱草又名‘忘忧草’。”萱草属于百合科,花大色艳,呈橘红或橘黄色,极具观赏价值。它的盛花期正是6月,在宁波四明山里也常能见到哦。

    了解了这两种植物,我们读诗时是否更能在脑海中建立生动的形象,诗中弥漫的思念之情仿佛也变得更真切、更让人感同身受了呢?两三千年以前,那痴情的女子以花为喻,即景抒情;两三千年以后,同样的野花依旧在我们身边绽放,那种深切的思慕与爱恋,也依旧不曾改变。

    本版图片 张海华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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