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应超 2010年,随团去北疆游玩,为祖国边陲大好河山所陶醉,但在“吃”上面却未能好好体验。彼时,同行者以家乡年长者为多,一辈子嗜好咸鲜,闻不得羊肉味。等到带去的油炸带鱼、苔菜花生都告罄,只能满街找川菜馆子。北疆一圈游来,没进过地道的新疆饭店,只在旅途的倒数第二天,在喀纳斯的门口大啖几串羊肉聊以解馋,殊为遗憾。 此次进疆之前,亲戚朋友们得知我要援疆,开口都会问:“你会吃得惯么”?其实,我自幼随父母外出,家乡的涨网小海鲜吃得,东北的柴锅炖鱼也吃得;麻辣鲜香的川菜、湘菜乐在其中,浓油赤酱的上海菜也吃过好多年。至于,东瀛料理、欧美西餐也是来者不拒。所以,何止吃得惯,实在是胸怀祖国,放眼世界,所到之处,吃嘛嘛香! 刚到宁波对口支援的新疆阿克苏地区库车县,当地主人请吃饭,新疆之好客真是名不虚传,刚一坐下,连上四道主食,打头阵的自然是库车大馕。库车大馕较生平所见之新疆馕饼真可谓“骆驼之于黄狗,馍馍之于稀粥”。饼径两尺有余,上洒以切碎的洋葱、芝麻和红花等佐料,为避免火焰中毒气和其他有害物质的影响,务必使用红柳、杏木等燃料加热。刚刚出炉时,一口下去,焦香扑鼻、酥脆弹牙,感觉新疆的阳光在嘴里跳跃,那是粮食带给人纯粹的进食愉悦。 大馕之后,接踵而来的是烫嘴的羊肉烤包子、酸甜可口的抓饭,又连着一碗阳春面。吃完后,扶着肚子,对着一桌的羊肉串、馕坑肉,徒呼无奈。得亏主人善解人意,端上了一碗奶香浓郁的酸奶,解腻、去油、增香。 维族之好客,自打客人坐下端上来的茶也可见一斑。结交的维吾尔族同志,带着去吾买尔江“烤肉王”,一家当地颇有名的烤肉店。吃饭前,一道大碗的茶,内容颇丰富:有叶尔羌薄荷、枸杞、杏花、玫瑰花、红枣以及小茴香,然后,伴以冰糖、绵白糖。端起碗来,顺喉而下,百转千回,薄荷和茴香上冲脑门,杏花、玫瑰花缠绵舌头,枸杞和红枣则直下五脏,端得是百感交杂,九曲回肠。 翌日,有当地朋友送来薄荷冰糖,通体呈黄水晶色,泡开后,茶汤清亮,似维吾尔族姑娘作“胡旋之舞”时抛洒而开的明黄色裙摆。曾有诗人写道:“曾有人死在姑娘的两条辫子上,也可能死在诗人的两行文字间,我情愿死在叶尔羌一片薄荷的阴影下。” 此地当然也有好酒,高度白酒我喝不得,饮辄醉。那天和当地朋友吃晚饭,杯里被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饮品,问这是什么?倒酒的小姑娘抿着嘴儿直乐:“饮料!”一喝,果然有酒味!但却入口甜糯,有浓重的果味儿,拿起瓶子一看,叫“慕萨莱思”。原来是用鲜葡萄为原料酿成的一种果酒,但和葡萄酒完全是两回事,味微酸甜,气味芳香,源自阿克苏阿瓦提县,几乎家家会酿,但口味却不尽相同。据传猛者之酒烈,温者之酒柔;长者之酒余味悠长,少年之酒霸气阳刚;情人之酒有玫瑰花香,而失意者的酒,喝完让人心生沮丧。 其名字背后还有一个凄美的故事——4000年前的楼兰王国,一位美貌的公主慕萨莱思与青年罗布诺尔一见钟情,但国王却把公主嫁给了龟兹太子,公主终因抑郁寡欢离开人世。罗布诺尔每年都带着自酿的葡萄酒来到公主坟前祭奠,并不停呼唤着“慕萨莱思”的名字……后人为纪念这段感人的爱情,把这种自酿酒叫做“慕萨莱思”,意思是“忠贞的爱情”。 既然是爱情的味道,当然得尝尝!当晚,扶醉而归。投醉眼北望,高大的天山分支——库车县城旁的却勒塔格山,像一排千百年来始终守戍的兵卒,静穆而沉默,刚毅而陡峭,也回望着我这个远道而来的新兵。那一夜,我把心丢在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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