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亚素 确切地说,我不吃肉。蛋我还是喜欢吃的,海鲜也能吃几种,唯有肉,那真是怎么也入不了我的眼赚不了我的嘴赢不了我的心。一碗红烧肉,有人出一千元让我吃下,我不屑一顾。出一万元,我考虑考虑。毕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 七岁那年,跟着母亲进城办事,中午在一家小餐馆用餐。母亲难得大方,点了一碗肉丝汤。其实,我倒更喜欢吃些豆芽菜和萝卜干之类的小菜,这也是母亲经常煮给我们吃的。母亲半哄半劝,将一匙一匙漂着肉丝的汤喂我下饭。我当时哪有现在这般狡猾,老实得很,于是忍着恶心,傻兮兮地张着小嘴任母亲折腾。突然,只听“呕”的一声,连饭带汤含肉一股脑儿吐了一地。这真是骗得了自己的嘴却骗不了自己的胃。有好几年,我得了严重的恐肉症,光是看到肉这个字就恶心反胃。 小时候的春节,是我的期盼又是我的灾难。期盼谁都懂,新衣服压岁钱各种零食,灾难是一桌子的大鱼大肉却没有我的菜。因为每种菜几乎都是用“汁水”(鸡鸭猪肉煮过后的高汤)烧出来的。这汁水我只要喝上一小口,一个春节就别想过得舒畅了。外公外婆那会儿已经吃斋念佛,于是春节里去舅舅家吃饭,外婆会特地盛给我一碗烤大头菜用来下饭。大头菜,凉丝丝微微甜的,爽口得很。大人们纷纷嘲笑我的怪癖,甚至某个不太善解人意的大人还会不屑地说,小小年纪,像老太婆一样,吃什么素啊!顿时羞得我捧着饭碗躲到厨房去了。 大学毕业在中学教书,每次在食堂用餐,我总是只挑几样蔬菜吃。总务主任周老师,那个长得有点像扑克牌上老K的大哥哥很关心学校里新来的年轻人。他看我每次都不吃肉,便特地坐到我对面,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不吃肉。他睁大小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怎么,你吃素?我赶紧补充,我不吃素,也吃蛋,但我不吃肉。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那你是为了减肥啊,可是你已经那么瘦了,再减下去会变成一把骨头的。我停下筷子想了一会儿,耐心地解释道,我觉得肉味道不好,而且一看到肉,我还会想起它生前的模样,所以我不要吃。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那这些蔬菜也有生命啊,你就忍心吃下它们?我向上翻了翻眼珠,彻底没辙了。唉,不吃肉就那么怪吗? 渐渐的,不吃肉已经成了我独特的标签。于是,素素吃素,人如其名,大家伙儿终于都慢慢接受了我的怪癖。倒是我自己,有一天突然较起真来,我为什么不吃肉? 为什么会觉得肉不好吃,这是最重要的。心理作用绝对占不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精神病?一见到肉就忍不住想起它的生前。本来鸡鸭鹅,还有其他动物的肉,我吃着顶多不美味。但是一想到它们曾经也是一条条活蹦乱跳的生命,就干脆不去吃了。总觉得我少吃一口,也许能拯救一只鸡或鸭或鹅。爱吃肉的人看了不乐意了,哦,你不是偶尔也吃鱼嘛,那你干吗不去拯救一条鱼?嘿嘿,所以说嘛,我不是吃素,我只是不吃肉。另有几种肉那是真心不敢吃。蛇肉排第一,这吃下去恐怕是要噩梦连连了。和蛇形类似的鳗和黄鳝,我也是不待见的。还有长相酷似青蛙的牛蛙,我也不敢吃上一口。海鲜中的蛏子,伸着两条大长腿,我看上一眼,心里就发怵,当真像唐僧见了人参果一般,口中要念阿弥陀佛了。 我知道,说出这些我不吃肉的原因,很多人会笑,有理解的,也有不理解的。有点怪是一定的了,但应该还不至于是异类。毕竟,不吃肉的我长得还挺高大,也不是很丑很蠢。只是当别人遗憾我没有口福时,我可以自得其乐地告诉你,我吃青菜时的快乐和你吃红烧肉时的快乐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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