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人：沉  羽

    国产恐怖片的“进步”之作

    一般而言，美式恐怖片擅长血腥杀戮，动不动就是“电锯杀人狂”一类依靠强悍视觉冲击引起观众的本能恐惧感，从而造成惊悚效果。而日式恐怖片则喜欢以细腻的手法不断营造瘆人的氛围，题材上多为鬼神幽灵等超自然现象，和现实生活比较疏离。近年来，韩国恐怖片也算是异军突起，不过他们爱用怪物或丧尸吓人，较为经典的前有《汉江怪物》，后有《釜山行》……外国恐怖片尽管各有套路，倒也自成风格。我们可以学习、借鉴，但主要还是得依靠自己的创新。三年前的《京城81号》在上映后于口碑上是褒贬不一，却刷新了此类影片4个亿的票房纪录，这让不少电影人看到了我国国产恐怖片的希望，也增强了他们的信心。此次《京城81号2》是在沿袭前作“民国风”的基础上，斥巨资全面升级制作规模，重磅归来。

    若单纯论服装、道具、场景、剪辑、视觉效果这些硬件水准，《京城81号2》算得上是“良心之作”。影片的东方韵味也很浓，画面华丽精致，布景真实考究，还有按照1：1比例复建起来的古宅与地宫，都给了观众身临其境的感觉。“祝由术”、“镇魂咒”、“萨满驱鬼”、“紫河车”等一系列光怪陆离、带有民俗色彩元素也提升了此片的惊悚指数。在剧情上，《京城81号2》则采用现代、民国双时空架构，讲述少妇贺菲因孩子在交通事故中亡故，变得精神恍惚，随后，她跟着身为文物修复师的丈夫宋腾住进了曾发生过震惊北平的“尸婴案”的百年凶宅”——京城81号，此间似乎一直有个前世的冤魂在低声絮语。由此，这座民国少帅府内发生过的一系列情爱纠葛渐渐浮出水面……

    所谓“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惊悚恐怖的外衣下，该片叙述的还是一个关于夫妻伦理的情感故事。民国乃惶惶乱世，京城内发生了军阀哗变。少帅张骘生为稳固家族势力和地位，纵然已有伉俪情深的如花美眷，也不得不和大军阀之女纪金翠再结丝罗。婚后，昔日宁静的府邸开始怪事频发，暗流涌动。京城中更是发生了耸人听闻的“尸婴案”。这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张少帅的原配夫人钮梦鹤。钮梦鹤知道丈夫是迫于传宗接代的压力而另娶，所以她为了顾全大局，努力隐忍着内心痛苦。可当这个女子为爱牺牲一切的同时，也深深伤害了自己。初为人妇的纪金翠则有些歇斯底里，此女为了能有一生的娇宠，开始了不择手段的夺爱历程。人心幽微，最可叹的其实是“核心”人物张骘生，深爱妻子的他在关键时刻没能给对方以信任。“尸婴案”发生后，他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妻子。正是此种叫人绝望的态度，把钮梦鹤扔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深陷情爱漩涡中的女人往往有飞蛾扑火的决心，有鱼死网破的戾气。最后，妻妾双方，无疑两败俱伤。除了情感外，片中值得深思的还有女性关于生育的焦虑，及那个时代女子对男权的致命依附。当这两样东西都得不到时，她们内心的恐惧便油然而生。由畸情衍生出来的野心，进一步将人变得偏执、恶毒、神经质。所以说，最恐怖的不是影片中那橙黄色的药剂、破墙而出的蚂蟥、福尔马林里浸泡着的死婴，反而是桃花人面后隐藏的险恶。人心有鬼，才可怕之至！

    该片导演钱人豪此次选角非常准，几位主演的表现皆可圈可点。张智霖饰演的少帅优柔懦弱，疑神疑鬼。钟欣桐饰演的“小三”眉目如画，但别有用心。饰演钮梦鹤的实力派演员梅婷用她极富张力、入木三分的演绎，活脱脱再现了一个怨妇的不甘。梅婷一出现就会给人一种心被牢牢攫住的紧张感。这种感觉在多年前，她和冯远征合作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时便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一双大眼睛，本就忧郁动人，画上黑眼圈后更显得鬼气森森，眼波流转的眸子里分明隐藏了一段哀婉凄绝的前尘往事。

    也许不少观众会觉得《京城81号2》算不得是质量上乘的恐怖电影，这一点笔者也承认。因为真正出色的惊悚作品应如《闪灵》那样，步步为营，令人不寒而栗，达到心理恐怖的高度。但本片使“京城81号”系列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风格，可算是国产恐怖片的“进步”之作。

    点击人：郁妍捷

    鬼魅迷幻中展现镜头语言的魅力

    大概是为了延续《京城81号》第一部的叙事方式，导演钱人豪在电影《京城81号2》中建立起了一个十分牵强的“前世今生”架构。不过单从摄影技术这一方面而言，我看到导演熟练运用镜头技巧和空间调度，通过聪明的构图方式，让呈现在大银幕上的画面富有层次，增强了对观众的心理暗示，渲染出了周遭恐怖的氛围。同时，镜头化的表达方式也在不经意间掩盖了薄弱的叙事环节。跟随着镜头，观众的的确确也像影片里的主人公一样，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区别于一般恐怖片声嘶力竭的尖叫和血流成河的暴力，《京城81号2》几乎没有狼藉的血迹和杀戮的场景，导演将大部分的镜头对准男女主角的身体，画面多为中景或是近景，着重表现剧中人物脸部表情变化以及肢体微小动作的细节，展现电影侧重心理表现的戏剧视角。

    女主角贺菲第一次落入幻觉中来到当时还是帅府的张骘生家里，遇见耿乐饰演的帅府医师王如恂。镜头里清晰可见梅婷扮演的女主角在遭遇陌生境遇时所表现出突然受惊后瞪眼的惊恐状；镜头旋转，突然出现的王如恂向贺菲走来；镜头再次对准女主角，她举起手里的手电筒，眉头紧蹙，瞅准时间进攻来掩饰内心的慌张，却发现落下的手电筒直接穿过对方身体时的不解和害怕。短短十几秒，紧张到汗湿衣背。没有任何台词，演员内心情感的起伏转换在机位前后的推拉中得到了很好的诠释。

    当贺菲去医院的停尸间对摔死在81号楼里的阿华作最后的告别时，镜头顺着贺菲的目光，对准躺在验尸床上的阿华。静镜头里的阿华肩膀裸露，紧闭双眼，脸色苍白，没有任何动静，却依旧激起了我心中的悬念和恐惧——这具尸体会干什么？5秒左右时间的沉静，突然阿华的嘴唇变黑张开，眼眶凸出，黑色的血管转瞬布满白色的脸部，形成极大的色彩反差。画面再一次停顿，镜头拉近，仿佛尸体要坐起来，又好似一旁的贺菲慢慢凑近。尸体扭头，对贺菲说话。镜头小幅拉开转向贺菲的脸部，她受到惊吓后正在退却。镜头复位，尸体依然如初，原来一切不过是眼睛见到的幻觉。

    这一系列的镜头就像是旁观者冷静的眼睛看着一个人的心理防线渐渐瓦解，渐渐崩溃。而在处理不是以人物为主的空间镜头中，导演使用了众多大广角镜头，追逐封闭长廊或是房间内的鬼影和动静。镜头在限定的空间内旋转，瞬间移动，显得密集多变，信息量巨大。

    其中，《京城81号2》的俯拍与仰拍主要集中在片头以及现实与虚构的剧情转折处，多以81号这栋建筑为中心。片子开始不久，贺菲开车来到81号准备找丈夫一起庆祝结婚七周年。画面以俯拍开始，一辆车停到81号大铁门前，贺菲下车，慢慢推开门进入。天上仿佛有人注视，而观众就在这样的视角里，好像可以操控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镜头在女主角站立于81号前慢慢变低，直至仰视，巨大的81号建筑顷刻间像一个庞然大物，略带倾斜的角度形成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由于不是水平拍摄，81号二楼的阳台向外突出，预示这个地方即将发生不好的事情。影片中用特写镜头展示回旋复杂的楼梯，也用了这种拍摄手法，带给人晕眩的感觉。京城81号地下室与一楼客房的连接就是用了一条长长的楼梯，无论是抬头向上看还是透过楼梯窥视，都有一种类似处于深渊的镜头感。

    除了镜头和景深的把控，色彩基调的奠定和打光的考究也为本部电影的惊悚加分不少。少帅张骘生迎娶纪金翠那段故事里，红色溢满了整个画面：新娘身上血红的嫁衣，被大红纱盖头遮住脸部只露出涂着腥红色口红的嘴唇，还有通过打光与限制光源，以及红纱的遮掩产生的滤镜效果，婚礼现场借纪金翠的视角将参加婚礼者进行了扫视，又揭露出男主角再次结婚时的不甘和内心滴血般的痛苦，同时也暗示少帅府最后多舛的命运。红色有时点缀在画面的一处，比如贺菲与宋腾未出生的女儿是个身穿红衣服的小女鬼，代表着邪恶，但内衬的白色长裙又表现出孩子的纯真。绿色，则是钱人豪在拍摄钮梦鹤被冤枉囚禁时用的比较多的颜色，表达地下室的神秘以及女主人公的痛苦消极。钮梦鹤被拘后坐在地下室的一口水井旁边，此时钮梦鹤身着藏青绣花旗袍，身后的水井泛着绿莹莹的光，一暗一亮形成对比，给人潜意识里腐朽和诡异的感觉。黑白也是导演常用的色彩。黑色是死亡是吞噬：钮梦鹤死后化成长长的黑烟，从少帅府众人的口中穿进，由后脑勺穿出，碰上之人眼色染黑，面部变青，死于非命。白色多是医院的场景，贺菲工作的地点。不断经历着与宋腾争吵、闹矛盾，贺菲在医院工作时的心境一如周围的白色，苍白无力，濒临崩溃。而王医生在停尸房内安慰受了惊吓的贺菲这一段中，压抑的室内暗黑与通过旋转风扇照入的忽闪忽闪的白光令安静的空间又增加了几分魔性和诡秘。

    无论是鬼魅还是幻觉，都在这些镜头语言里汇成惊悚的元素和恐惧的感受，即使故事差强人意，但恐怖这一点，导演还是用镜头语言的魅力很好地传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