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玲在知青当年种下小松树的地方练功。

徐玲（中）当年表演剧照。

    她曾在北大荒踮起脚尖苦练芭蕾，连跳300多场《白毛女》，名扬东北三省，更留在了无数人的青春记忆中；花甲之年，她主演的芭蕾舞《蝶之恋》连获两项全国金奖……

    她就是徐玲，今年66岁。她说，舞蹈早已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管顺境逆境，她始终坚持跳舞，享受脚尖踮起的瞬间。

    前天，记者听她聊舞蹈，说人生。

    记者 王颖

    实习生 章甜甜

    少时自学芭蕾，鲜血浸透了纱布

    压腿、踢腿、劈腿……前天一早，徐玲在简单的洗漱后，开始练起舞蹈的基本功。从10岁起，一早练习40分钟至一个小时舞蹈基本功是她每天的必修课，无论身在何方，无论顺境逆境，除了怀孕生产那段时间。

    徐玲不是专业的舞蹈演员，童子功却很扎实。七八岁时，她进入宁波市“少年之家”首批舞蹈队，小学毕业后被选入宁波市少年体校的体操队，随后入选省体操队参加集训。体操和芭蕾在腿功、腰功等基本功方面相似，在技巧上也有一些共通的地方。

    少女时期，徐玲也是个文艺积极分子，经常参加各大宣传队的演出。

    她回忆：“16岁左右吧，一次看一部俄罗斯电影，中间有一小段芭蕾舞的场景。只一眼，我就被惊呆了，这世界上竟然有人可以踮起脚尖起舞，太神奇了，我也想学。”

    没有专业的老师，她就自己尝试，一次次试着踮起脚尖；舞鞋没有鞋套，脚上很快就磨破皮流血了，她缠上纱布又一次踮起脚尖；鲜血浸透了纱布，母亲劝她不要自讨苦吃，她却咬牙再坚持……慢慢地，她可以靠脚尖支撑起身体的重量，可以踮着脚尖轻盈地旋转。

    两年不到，《白毛女》演出了300多场

    1970年5月，徐玲坐上了北上的火车，成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一名知青。

    在连队的欢迎会上，有人听说徐玲会跳舞，建议她试试。她穿上舞鞋，上台表演了芭蕾独舞《北风吹》，一下引起轰动。

    不久，团里首长提议组建宣传队，演出革命现代芭蕾舞剧《白毛女》。没有芭蕾舞鞋，也买不起，3个演员被派去学做鞋，解剖了一双舞鞋，花半天时间在当地鞋厂学习，回来后就照葫芦画瓢，边做边琢磨边改进。等戏排好了，做鞋手艺也炉火纯青。

    随后，团里派徐玲和另外两名队友到北京、沈阳等地学习芭蕾的基本功。“在黑龙江省歌舞团，我师从郑红石老师，她是我真正的芭蕾舞启蒙老师。这样，我才系统正规地接受了芭蕾舞的基本功训练。”徐玲说。

    1970年秋季的文艺演出中，徐玲和队友演出的《白毛女》一炮走红，她也成了全脱产的 “专业演员”。宣传队直接被改名为“白毛女宣传队”，徐玲也被大家称为“小白毛女”。

    “演出后，首长下令从全兵团120万知识青年中抽调艺术人才进行培养、训练，直接充实到‘白毛女宣传队’。在整个沈阳军区的汇演中，我们宣传队成了兵团文化战线一面鲜艳的旗帜和学习的典型，兵团首长还对此颁发了嘉奖令。”徐玲说，1971年至1972年，宣传队接受军区和兵团首长的指示，到东北三省巡回演出，走遍了黑土地上的山山水水。两年不到的时间里，徐玲不是在去演出，就是在去演出的路上，单《白毛女》就演出了300多场。

    “演出是义务的，高强度的，我们没有体会过出场费，却收获了来自劳动人民的喜欢和欢迎。宣传队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问，哪个是小白毛女啊？演出现场总是人山人海，很多人从很远的地方转几趟拖拉机前来，走廊过道都是人。”她沉吟了会说，“那是我人生中最充实最美好的时光。”

    最难熬的时光，哪怕没有观众，她仍翩然起舞

    作为家中独女，徐玲知道，自己总是要回宁波照顾父母的。1973年6月26日，徐玲离开了“白毛女宣传队”回到宁波，刚巧赶上招工“冻结三年”的规定，一下子成了无业青年。

    “那段时间，非常非常的煎熬。在东北，我是全兵团闻名的‘小白毛女’，可以说是跟明星一样，经常受到夹道欢迎。回来后，却无业在家，怎么可能不难受。”闲在家里的日子，徐玲还是每天一早起来就练功。只要一听到《白毛女》的音乐，就会自然而然地踮起脚尖，仿佛又回到了火热的兵团生活，又感受到战友在身边……母亲很无奈地劝她，别跳了，工作都没有。

    “我只能装作没听到劝，还是跳舞。哪怕没有一个观众，我也喜欢跳，跳舞会让我觉得有生活有意义，跳舞就是我的命啊。那段时间很苦闷，也只有跳舞的时候，我才能忘记烦恼。”徐玲感叹。

    1975年，徐玲通过招工进了二轻系统，成为一名缝纫工。工作后，她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丈夫不像徐玲那样热爱艺术，基本上也不看她的演出，却每次接送她演出，往往很晚才能回到家。小日子过得平凡而幸福。

    白天，徐玲在车间上班；晚上，她参加二轻系统、街道的各种舞蹈演出。45岁时，赶上企业改制，徐玲下岗了。后来，她又当过营业员、服务员，直到50岁办理正式退休。无论做什么工作，生活境况如何，徐玲唯一没有放下的，就是跳舞。

    花甲之年当舞蹈老师，拿全国金奖

    2004年11月，徐玲被推荐加入宁波市老干部局长青艺术团，后来又成为宁波市老年大学的舞蹈老师。她开玩笑说：“在兵团，是我的第一次青春；退休后，尤其是来到宁波市老年大学后，我迎来了第二次青春。”

    2010年，徐玲和史樟兴主演的宁波老年大学艺术团的芭蕾舞《蝶之恋》，在全国第二届老年大学文艺汇演和全国第二届老龄委文艺汇演中连获两项金奖。这也是宁波老年大学艺术团取得的最好成绩。

    徐玲的丈夫这时插话说：“她呀，有时候遗憾这么爱跳舞，却没能做专业的舞蹈演员。我就说，拿了两项全国金奖，很多专业舞蹈演员也做不到啊。她这一辈子，真是一本书。”

    徐玲笑了，笑得恬淡而幸福。

    有人替徐玲惋惜，说她错过了几个极好的机会。她倒挺坦然，顺境或逆境，都是人生的经历，“退休后，宁波老年大学给我这么好的平台，让我发挥特长，我很知足也很珍惜，非常感谢宁波老年大学。我是老师，也是学生，从很多专业舞蹈老师那学到了很多舞蹈知识。”

    她笑着说：“我66岁了，可是一跳舞，就会忘了自己的年龄，好像自己还是个小姑娘，我相信舞蹈可以让身体和心灵变得健康年轻！如果说通过舞蹈最想表达的是什么？我想就是美吧，这也是一种对生活的爱！”

    采访快结束时，徐玲特别强调，自己能专心跳舞，多亏了家人的支持。“特别是丈夫，他有很大功劳。我平时专心跳舞，他帮我分担家里的事，让我无后顾之忧。一个人能一辈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是幸运的。我最幸运的，是能一辈子跳舞，我还会继续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