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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青 摄 |
□潘玉毅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和画面,总能让人不由自主地为它叫好,譬如燕双飞、蝶双栖、中秋月圆、生死相依……但对于一个喜爱读书的人来说,再没有比看到其他人埋头读书的画面更能打动他的了。 周末下了一整日的雨,把我出去闲逛的心情给弄没了,翻了几页书之后,我便躺在床上看起了手机。偶然点开张林忠老师的微信,看到他贴在朋友圈里的几张照片和一段文字,不由得被深深地吸引了。照片上是几本杂志和两封书信,而文字的内容则是关于这两封信与一个酷爱读书的老阿婆之间的故事。 老阿婆算是林忠老师的邻居,住在小区五号楼西侧的一个车库里。老阿婆的老伴可能不在了,子女应该也不在膝下。以前,林忠老师从她门前经过的时候,经常看到她独自一个人坐在车库前的椅子上,看着小区里人来人往,眼睛里总是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愁,仿佛是对年老迟暮、时光流逝的无奈和感伤。 天气晴好的时候,老阿婆则会专心侍弄自己种在门前的花盆和绿化带中的花花草草。当寒风袭来,所有花草行将谢去的时候,阿婆会把大红的塑料花插满所有花盆,让朔风如刀的寒冬还有某种春意。林忠老师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不忘同老阿婆打个招呼;有一次还曾向她借过锄头,阿婆以为是同好,事后非得送他一盆花。自打工作原因调到椒江以后,林忠老师不常回三门,自然也就很少见到阿婆了。前几日回家取东西,竟在信箱里看到了老阿婆写的一封信,林忠老师颇感意外。打开时,但见信上写着—— 书主人: 我到过你家两次,均未相遇。对不起,未经你同意,就偷看了你的书(因为有一次投递员找不到信箱,把书放在箱顶上了——书其实是杂志,编者注)。我就是住五栋三O四的种花老太婆,头发虽然白了,但爱看书的毛病还是改不掉。如果你同意的话请把书借我一段时间,看后归还,如果不同意我回头自己订阅吧。见字请联系。 落款字迹有点模糊,不知写的是“邵菲菲”还是“邹菲菲”。 看着老阿婆的留言,同是爱书之人的林忠老师心里头有许多的感触,对于阿婆这点卑微的请求他没有理由不答应,而且他还从书房里找出来二十几册旧杂志打算一并送给她。除此之外,他给老阿婆回了一封信,以表达一个后生晚辈对一个白发读书人的敬意。信的内容如下—— 邵阿婆大鉴: 留言收悉。由于本人平时在海门上班,较少回三门,而内人又不经常查看信箱,今日返回三门家里,才得以见阿婆之留言,十分抱歉。 我亦是喜爱读书之人,杂志是妇联作为奖品免费赠给小女的。闻知您老喜欢看书,故而又在家中寻了几本往期杂志,一并送给您。若尚有其它书籍喜欢看的,不妨说与我知,我亦可嘱内人为您购买。 又:以前阿婆曾赠我一株花,在此表示感谢。 张林忠即日书 这样的留言与回复,比古人的诗酒唱酬来得更加动人。 林忠老师是一个书家,古拙的隶书配以质朴真诚的话语,将对老阿婆这个爱书同道的敬意透过纸张、手机屏印在了每一个读者的心里。 《说苑》里有这样一段文字,与老阿婆的读书行为可以互为印证——晋平公问于师旷曰:“吾年七十欲学,恐已暮矣!”师旷曰:“何不炳烛乎?”平公曰:“安有为人臣而戏其君乎?”师旷曰:“盲臣安敢戏其君乎!臣闻之:‘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炳烛之明,孰与昧行乎?”平公曰:“善哉!” 是啊,如师旷所言,读书不分年龄,什么时候开始都不嫌晚。若是按清人涨潮在《幽梦影》里的说法,老年人读书较少年和中年人更有优势——“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当然,就算阅历再丰富,说老年人的理解一定比少年和中年人深刻倒也不见得,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一个人若是待到白发苍苍、步履蹒跚了还放不下对书的热爱,他对书的爱定是真爱。 世上有许多美丽的风景和画面,但没有一种风景比得上满头白发的老人戴着老花眼镜全神贯注地看书看报纸的场景,这样的姿态比春风更妩媚,比冬阳更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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