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晗玥 白鸟飞,流水长,此去欲何方? 醉梦中,旧时光,以为是故乡。 九月长,长过思念无期,长过情意绵绵。十月至,秋意渐浓,伤怀愈深。 勾着手指,一数日子,中秋已不再远了。 又是一年月圆夜,不知远隔着蔚蓝海峡那头的你,当抬头仰望那轮洁白的明月之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人儿沉醉在梦里,留下月儿在张望。 三百六十六年前,一场意料之外的飓风,改写了沈光文先生半生的命运。船舶偏了方向,顺着滚滚浪花漂到了台湾。从那以后,台湾如故,而大陆却再无属于他一生的归期。 在台湾定居之后,书生意气、德才兼备的他,用精湛的文学技艺,带着发自内心的情怀与温度,教授汉语,广收学徒,建立诗社,并开创了台湾文学之先河。一字一句,写下了众多诗篇。这些文字成为当时台湾第一批书面文学佳作,也成为了数百年后,大陆与台湾联系的文化桥梁与文学纽带。 从此,沈先生也成为了台湾文献第一人,被后世赋予“台湾孔子”、“海东圣人”的美誉。 在他的作品集中,流传下来的,早已在文学史上熠熠生辉。然而遗憾的是,还有一部分作品,却在海峡的浪花翻涌中,不慎遗失。从此,被时光留心、被历史记载、被后人熟知的,仅仅只剩下那柔情如桐花般绽放,又似碧草幽幽般酝酿清香的作品名称,就如《桐花赋》、《芳草赋》。 流浪的人儿在晨暮里飘荡,乡愁的梦在田地里生长。 在沈光文先生的作品中,感时怀身,常常充满了情感的寄托。 虽读过的作品不多,但记忆最深、打动我心、催人泪下的莫不过那篇看似描写台湾风物,实际却以它自嘲,感怀命运不测,表达了正过着半生流离遭遇的自己,心头泛起的浓浓故乡之愁的诗作——《释迦果》。 “称名颇似足夸人,不是中原太古珍。端为上林栽未得,只应海岛作安生。” 还记得第一次读此诗时,还不明白何为释迦果。特地查阅资料,才知道原来释迦果并不算台湾本地的水果,而是原生自遥远的大洋彼岸加勒比海上的岛屿,后来逐渐在热带美洲广泛栽培。 大概四百多年前,荷兰的船队把这种奇妙的果子辗转带进了我国台湾,从此在宝岛扎下了根,滋养着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的人们。而正如全诗的高潮——“端为上林栽未得,只应海岛作安身”,不正是以物自喻吗?果子在肥沃的中原土地上无法生长,只能在宝岛台湾落根,开花,结果。 你看,沈光文先生虽吟咏的是释迦果,又何尝不是将自己比喻成这漂洋过海、落地生根的释迦果,并又感叹自己如果实一般,颠沛流离,远离家乡,再无归期的人生境遇呢? 一物寄托,一份情愫,一种思想,一心信仰。 星辰已沉睡天边,倦鸟正回归南方。 海峡之间的浪花一个比一个大,两岸相隔的愁却一夜比一夜深。 沈光文先生自从离开江南这座“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宁波城之后,这一别,即一生。 在海峡那岸,他从此夜夜故乡愁,不禁感叹“故国山河远,他乡幽恨重”;从此夜夜思乡泪,不禁念道“岁岁思归思不穷,泣岐无路更谁同”;从此年年伤除夕,不禁吟诵“爆竹声喧似故乡,繁华满目总堪伤”。 天将晚,夜色茫,岁月从容,为你了夙愿。 掰着手指,算算,已是沈光文先生诞辰四百零五周年。作为一个在宁波生活了两年之久的新宁波人,我愿趁一个月圆之夜,向着宝岛台湾的方向,望月千里,怀念先人。 不论海峡两岸距离有多么宽阔,不论海峡两岸的月色是否皎洁如一,但我知道,三百多年前,同样的月圆之夜,在海峡的那头,有一位怀揣着理想、铭记着使命、泛着乡愁的宁波才子——沈光文先生,他就着皎白月光,同样透过茫茫海面,在凝望这头。 城郊海峡月光,最是乡愁深情。 而我,再度想起《释迦果》,不禁湿了眼眶,满心乡愁盼月圆。 “远行的文化巨人——千古沈光文”征文获奖作品选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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