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栎社小学的学生在朗读沈光文的诗文。 龚国荣 摄 |
□缪金星 是劫?是缘?三百年前的一个南明遗民,为着抗清复明而四处奔走,却于一次海渡中,突遇飓风,漂泊到了台湾,从此,浮沉于蛮烟瘴雨之地,家国茫茫;附和于樵歌牧唱之吟,人水一湾。然而,正因着这场劫难之缘,激起他传播文化之义,成就文化拓荒之业。在台湾期间,他著书作赋,布施道义,凡登涉所至,耳目所及,人事物候,尽付诸于笔墨吟咏之间。他因此被推崇为台湾文献的初祖,成为纪录台湾风土人情、开台湾文风的第一人。 或说缘是冥冥中的注定。他的人生是否真的早给安排好的?追忆起那份布施文化的善缘,交集在他的人生遭遇之中,是怎么也让人开心不起来的。蛰居孤岛36年,他目睹了荷兰侵略者对中国宝岛的殖民统治,历经郑氏收复台湾的三世盛衰,至清兵入台,到他终老于台湾。这一段段变故,连同羁旅之穷、他乡幽恨,使他无时无刻不处于无望无奈之中。 或说缘在啐啄之间。小鸟孵化将出,其在壳内吮声谓之“啐”;老鸟助其啮壳而出称之“啄”。传统文化因以“啐啄同时”比喻机缘相投。明末清初的台湾,还处在教化蛮荒时期,是这样的文化现状,奋而催啄出他读书人的啐劲,于这啐啄声中播下华夏文明的种子。在台湾,他推行成熟的传统教育体系,实行汉语施教;他开馆授徒,讲授国学,作文赋诗,行医救人;他倡导爱国精神和民族气节,昭示中华文化核心价值,宁愿坐牢也不受荷兰人的嗟来之食。他边走边看,写下了《台湾赋》《台湾舆图考》《东海赋》等大量著作,为当时的台湾留下第一批经得起岁月检验的宝贵文献。他创办诗社,集聚同好,相与唱和,开创了台湾文学的先河,奠定了台湾的文化底色。 或说缘有兴落,空灵如烟如雾,如幻如影,让人恍若无着。而他对于大陆故土的情缘,从来就没有断绝过,纵观他一生所著,不乏交游唱和、花木杂记、海岛风物的描述以及流露出的孤高志节,释放着的逃禅归隐之意,但都不及那份执着的爱国怀乡之情。在台湾的漫漫长年,不管是顺境与逆境,朋聚与独处,始终有一缕绵绵不绝的情思萦绕于他的心中,那是浓烈的乡愁,是赤诚的游子归心。 “望月家千里,怀人水一湾。”“故国霜华浑不见,海秋已过十年淹。”他的作品秉承传统,既在写实中反映台湾风土人情之可爱,亦注重自身家国情怀的表达,意蕴深沉,毫无做作掩饰;他写的诗结构完整,遣词用字力求准确,但又不事雕琢,也不套用生涩的典故,使之传统与本色相接合,让人咀嚼回味,沉吟易懂,有着遗民怀乡之作的独特韵味。 或说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因缘和合的结果。读他的事迹文章,忽然想到今年正值他老人家诞辰405周年。那年,他出生于鄞县石碶,也即今日的宁波海曙区石碶街道星光村。缅怀这位我们当地的乡贤,追忆他在传播中华文化、促进台湾光复等方面所作的贡献,再是想到他所遭受的痛苦,我不禁有了“以彼易此,孰得孰失”之问。如果他不历磨难,不羁居海山孤岛,该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声誉。也正是这场劫难之缘,则当年宁波石碶的乡间田埂少了一个捋须吟哦的老学究,而台湾宝岛就此有了一位连接两岸文化的大圣贤。 赫赫身后名,寂寂生前事。今天石碶的沈氏宗祠高高塑起他的雕像,以志记念。在台湾善化镇,也依然留有以他名字命名的道路和桥梁。其人其事,岿然不朽! 他叫沈光文,字文开,号斯庵。一个台湾文化的拓荒者,一个自称宁波野老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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