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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行求偶鸣叫的斑背大尾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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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光里鸣唱的三道眉草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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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背大尾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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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色山鹪莺在鸣唱。 |
□张海华 文/摄 近段时间,事情颇多,新的状况不断冒出,难免心生烦恼。12月2日,到杭州听了一场孙清松老师的关于鸟鸣的讲座,当时便若有所悟。回宁波后,一天清晨,听着窗外的白头鹎、麻雀、鹊鸲、珠颈斑鸠等鸟儿的合唱,不禁又想起孙老师的人生经历与追求,心中忽然亮堂了起来,也平静了很多。 孙清松是台湾著名的生态录音师。他十几年如一日,喜欢独自行走荒野,录鸟鸣、听蛙唱、赏虫吟,与美妙的天籁相和鸣。我想,博物旅行不一定只是和大自然打交道,旅行过程中若能遇见志同道合的人,也是十分美妙的事,值得与大家分享。 八年前有缘相识 我跟孙清松相识于2009年秋。那年国庆假期,我到江苏如东县的海边拍鸟,不小心摔伤了右脚。回宁波后,只好在家休养,过起了“单脚跳”的日子,足足一个多月没能出门。对于习惯了经常到野外拍鸟的我来说,这关在家里的日子,简直就像坐牢一样难受。但就在这段痛苦的时间里,也是缘分,刚好孙老师来宁波。我得知后力邀他来我家小住两天,因此得以旦夕恳谈,相见恨晚。 那时,在家里跟孙老师聊天,他说他最初也喜欢拍鸟,但买不起昂贵的摄影器材。是的,与我们相比,他拍鸟的器材并不好,对相机、“大炮”的使用甚至还停留于手动对焦的时代——在看我拍的飞鸟时,他居然不止一次惊奇地问:这个靠自动对焦也能抓拍到吗?搞得我反而一时很不解,反问他:难道用手动对焦拍飞鸟来得及吗? 孙老师说,器材不够先进,就动脑筋,自己动手做了很多拍鸟辅助器材,特别是在遥控使用广角镜头拍鸟方面——这跟一般使用长焦镜头拍鸟所得到的画面视角完全不一样。而且,为了降低生活的成本,更为了随时随地观察鸟类,孙老师把家从城市搬到了山坡上,自己种菜,自给自足。他对家门口的暗绿绣眼鸟这样的常见小鸟进行了持续多年的观察与记录,了解到好多关于这种鸟的不为人知的习性。 当时我就想,观鸟与拍鸟,最重要的绝对不是拥有顶级器材、多拍“好鸟”,也不只是一种时尚的休闲方式,而是要学会观察与思考,并对生命进行持续的关注。反观自身,其实我们有些时候是把拍鸟当成一项娱乐在进行,这当然也未尝不可,但总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而且拍出来的东西与别人会很雷同。拍鸟既要追求广度,也要追求深度,哪怕是对很普通的鸟种,如果使用很独特的视角,或者能抓拍到很不一般的行为,一样很有意义,甚至更有意义。 等鸟儿起床的人 不必为尊者讳,孙老师身形瘦小,其貌不扬。而且,在很长时间内,他经济条件也不太好,人生多历磨难。特别是1999年9月21日凌晨发生在台湾的大地震,使得孙清松家的房子倒塌,妻子不幸遇难。此后,他也曾在很长时间内情绪低落,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后来,他很少专门拍鸟,而是主要致力于录鸟鸣。为此他还辞去了原本在台中市自然科学博物馆所从事的鸟类研究工作。可以说,正是潜心于自然,使得他逐渐从伤痛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多年来,孙老师背着沉重的器材,不仅走遍台湾的山山水水,也经常到大陆来录鸟鸣。他总是天不亮就进山,到事先考察好的地点录音,因此被称为“等鸟儿起床的人”。 今年5月,我在晚报副刊上发表过一篇题为《春日听“鸟语”》的文章,其中也曾提到我曾亲眼目睹孙老师那通晓“鸟语”的绝技。那是在2009年11月,我的脚伤已经明显好转,一天早上由我妻子开车,我们陪孙老师去江北的英雄水库录鸟鸣。那一带环境清幽,既有宽广的水面让野鸭等水鸟们嬉戏,也有许多色彩艳丽的林鸟在山间欢唱。只见孙老师拿出一个像透明的锅盖一样的东西,将它安装在三脚架上,开始录鸟声。这“锅盖”叫集音盘,具有指向性录音的作用,有助于减弱风声、树叶摩擦声等环境噪音——就好像人用手掌遮在耳朵旁边的效果,因此可以让录得的鸣叫声更清晰。 那天,山坡上,红嘴蓝鹊成群结队,吵闹不休;湖面上,大群越冬的斑嘴鸭也在高声地“嘎,嘎”叫。我们在稍远处待着,静静地看他录音。后来等他走过来,我指着灌木丛问:“听,这里有小鸟在叫呢,单音节的声音,有点单调,不知是什么鸟?”孙老师说:“哦,是刚迁徙过来的北红尾鸲在抢地盘呢!”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自言自语:“咦,这又是北红尾鸲的叫声,但这样的叫声我以前从没录到过!” 可见,孙老师对鸟的不同鸣叫声非常敏感,可以分辨出非常细微的不同。他不仅可以通过鸟声来辨认鸟种,也能通过声音来了解鸟儿的喜怒安乐,是真正熟悉“鸟语”的人。 人生没有“挡箭牌” 宁波一别,转眼就是8年。今年11月底,偶然听说孙清松要来浙江自然博物馆办一个关于鸟鸣的有声展览,同时开讲座,我非常开心,决定一家三口都去杭州聆听孙老师的分享。 他说,鸟声可以分为鸣叫和鸣唱两种,前者听起来相对单调、短促,有联络、乞食、示警等不同含义;而后者通常婉转动听,是鸟儿在繁殖季节发出的歌声,有求偶、炫耀、安慰配偶和宣示领地等各种含义。简言之,“鸟语”的意义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趋吉”,二是“避凶”。当然,说说简单,若要真正了解鸟声所体现的鸟儿的“心情”,则需要依靠长期积累的经验再加细细体会才行。 但那天孙老师的演讲,我听了之后,觉得他讲的不仅仅是鸟儿,更是人生。他说,十几年前他下定决心录鸟鸣的时候,月收入只相当于人民币1000元左右,少得可怜。但他毅然决然地去做了。他把自己对物质生活的要求降到了最低,只要确保安全、温饱这条底线就行。他说,多年来,总是一个人行走在深山老林里,“踽踽独行,孤独但不寂寞”;住宿也是随遇而安,经常住帐篷或借宿山民家,或住最简陋的所谓农家乐,睡一个晚上只要10元钱,“不指望有空调、热水,只要有山泉、溪水即可,哪怕气温只有0℃,我也能用冷水擦身、洗澡”。 “其实我相信很多人都有自己热爱的事,有自己的梦想,但真正努力去做的人却不多,这是为什么?大家可能会说‘没钱,更没时间’,但我认为,金钱与时间都不应该成为人生道路的挡箭牌。”他说。 近些年,孙清松受邀到国内很多地方去做过分享,几乎每到一个地方,他都喜欢跟年轻人说“时间宝贵,要专注探索,才能‘展视野、明事理’”之类的话,可谓苦口婆心。对于孙老师的寄语,我深表认同。我们总说自己很忙,其实很多时候还是在瞎忙,或者干脆就是在偷懒,白白浪费了很多好时光。如果一个人真的能尽力争取时间,几年如一日做一件事,恐怕不想出成就都难。 孙清松在荒野之中聆听天籁,记录天籁,最后分享给大家,正所谓“嘤其鸣矣,求其友声”,他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对天籁产生和鸣,他把这个作为自己人生的意义与价值所在。他生于1957年,今年刚好60周岁,目前已录制了分布在海峡两岸的400多种鸟类的数万段各类鸣声,陆续出版了多张由鸟鸣与音乐结合的美妙CD,也协助不少地方建立自然声音资料库,还经常通过演讲、有声展览等方式传播爱自然、惜人生的理念,在国内很有影响力。 是的,在有些地方,上天确实并没有特别眷顾孙清松,但我想,上天也是最公平的,一个人所能取得的成就的大小,通常与容貌、权势、财富等因素并无关系,而与热爱、勤奋、坚持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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