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8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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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1月18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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绶草大年

    张海华  文/摄

    寒冬腊月,对于我这样的自然摄影爱好者来说,是有点痛苦的。因为,除了鸟类以外,几乎没多少东西可拍,野花、昆虫、两栖爬行动物等都非常少。很羡慕华南的朋友们,最早从2月开始,在城市里就有“草坪三宝”可以拍,即线柱兰、美冠兰与绶草这3种野生兰花。

    线柱兰与美冠兰在宁波没有分布,绶草却是全国广布。奇怪的是,2016年以前,在本地,无论是在野外还是城市草坪上,我都找不到绶草,以致于为了一睹她的风采,曾经不惜冒着暴雨到外地。现在想来,不禁哑然失笑。

    而2016年与2017年,连续两年,绶草在宁波乃至整个浙江都“爆发”了,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诗经》传唱“兰花草”

    这两年凡报道绶草的,几乎无一例外,都会引用《诗经·陈风·防有鹊巢》的诗句。这首诗很短,全文如下:

    防有鹊巢,邛有旨苕。谁侜予美?心焉忉忉。

    中唐有甓,邛有旨鹝。谁侜予美?心焉惕惕。

    生僻字有点多,先略作解释。防,堤岸也。邛(音同“穷”),高丘也。中唐,中庭之路也。侜(音同“舟”):欺诳。忉忉(音同“刀”)、惕惕,忧愁、担心的样子。甓(音同“辟”):原是砖瓦之意,但有研究者认为,这里借为“䴙”,指小䴙䴘(音同“辟梯”),一种常见水鸟。这首诗里涉及4种动植物:除小䴙䴘外,还有:鹊,喜鹊;苕(音同“条”):紫云英;鹝(音同“益”):绶草。

    此诗大意是:喜鹊本应筑巢在树上,现在却说搭窝在河堤;小䴙䴘是在水里游的,却出现在中庭;美丽的紫云英与绶草原该生长在低湿之地,如今却说在高丘。这些都是反常和不可信的呀!是谁在蒙骗我所爱的人呢?我的心里多么担忧!

    鹝,原为鸟名,称“绶鸟”,又名“吐绶鸟”,因其“咽下有囊如小绶,五色彪炳”(宋·陆佃《埤雅·释鸟》)。一般认为,“吐绶鸟”指黄腹角雉。其雄鸟在发情时,喉下的鲜艳的肉裙膨胀下垂,朱红与翠蓝交错,故曰“吐绶”。

    那么在《防有鹊巢》中,鹝为什么指绶草了呢?《尔雅·释草》:鹝,绶也。晋代陆机为《诗经》作疏,亦云:“鹝,五色作绶文(即“纹”),故曰绶草。”综上所述,“鹝”从鸟名到用来指草名,关键词就是“绶”,共性是鲜艳的色彩。见过绶草的人都知道,一朵朵粉紫的小花(少数呈白色)呈螺旋形沿花葶依次盘旋而上,非常独特,故绶草有个俗名叫“盘龙参”。顺便说一句,现在授予荣誉时,给人披挂的“绶带”之“绶”,用的也是一样的意思。

    说来也真有意思,如果不是这两年绶草突然被广为关注,这首古老的诗歌恐怕早被大多数人所忽略了吧!

    风雨兼程为了她

    早几年,一直在宁波找不到绶草。2015年5月中旬,邬坤乾老师说,他的天台县的一个朋友在当地发现了正盛开的绶草,问我有没有兴趣去拍。我起初有点犹豫,因为预报周末有雨,但后来想想机会难得,万一以后拍不到了可咋办?

    5月16日,周六。上午8点多,在经历了前一夜的大雷雨后,宁波的雨已经很小,于是出发去天台拍绶草。在天台白鹤镇与邬老师他们会合,然后在当地朋友的带领下,直奔当地山上。

    谁知,刚上山,雨竟越下越大。我们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没办法,穿雨衣、打雨伞,硬着头皮上山。没走几步,裤管已全部湿透。山很低矮,但很神奇,先是看到好几株珍稀野生兰科植物白芨,随即又发现捕虫植物光萼茅膏菜几乎遍地都是。乍一看,光萼茅膏菜的叶面上的腺毛挂满了晶莹的水珠,其实那不是水珠,而是一种气味香甜的黏液。昆虫被诱引过来落在叶面上,就会被牢牢黏住,成为光萼茅膏菜的“盘中餐”。

    就在光萼茅膏菜的旁边,小小的绶草悄然绽放。说真的,她们若不开花,恐怕无人会在草丛中辨认出她们来。因为这些小草实在太不起眼了,跟草坪上任何一株草貌似没啥区别。就算开花了,也得俯身仔细看,才能注意到那只有三四毫米宽的迷你小花。每一株绶草都是如此羞涩,像胆怯的小女孩一样躲藏在漫山的野草之中。

    暴雨如注。我本来带了微距镜头、广角镜头、闪光灯等好多器材,但在现场,这雨势根本不可能让你从容捣鼓器材。因此,我只好让妻子为我撑伞,只使用微距镜头拍摄。尽管水汽弥漫,但那在嫩绿的花亭上盘旋而上的粉色小花还是深深打动了我。在微距镜头下,我才注意到,它的唇瓣有不少皱褶,但晶莹剔透,犹如冰晶,又似工艺美术大师精心制作的微型玉雕作品。造化之鬼斧神工,在绶草的小花上也表现得淋漓尽致。

    拍完,回宁波的高速公路上,再遇暴雨突袭。

    市区绿地突现千株绶草

    仿佛老天爷一手导演的一出好戏,在宁波难见绶草的“剧情”在下一年就迅速反转。

    2016年5月29日,先得知海曙文体中心的草地上有绶草,就赶紧过去,结果找到了两株。次日,又获悉在宁波影都旁的草地上也有绶草,过去一看,竟然有100多株,当时简直惊喜莫名了。

    然而,跟日湖公园里出现的绶草数量比,这都不算什么。6月初,我在日湖公园内看到,被园径分隔开的多块草坪上都有好多绶草,老远看过去就是粉红色的一片,数量估计达上千株。

    当时,我为了做报道,特地到宁波市园林局采访了专家。几位专业人士都说,市区绿地上出现野生绶草,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开始,大家猜测:会不会是这些绿地不久前进行过改造,从山里带来的泥土含有绶草的种子,因此导致现在有大量绶草萌发出来?但是,进一步了解表明,日湖公园内生长绶草的草地,最近好几年都不曾改造过,一直是原先的泥土,但前几年并不见绶草生长。或者说,即使有,其数量肯定也非常少,因此不引人注目。

    很快,各路消息表明,这不是宁波市区独有的现象。无论是宁波境内的奉化、宁海等地,还是台州的临海、杭州的萧山、临安,都在草坪上发现了难以计数的绶草。几乎可以说,这至少是全省都有的奇特现象。

    我又向本地植物专家林海伦请教。最近二三十年,林老师一直致力于宁波野生植物的发现与研究,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野外。但他说,此前,在宁波境内见到绶草的机会很少。因此对于在市区突然发现很多绶草,他也连说“难得难得”。

    林老师认为,这次绶草“爆发”,可能跟兰科植物独特的繁殖机制有关。绶草属于多年生的地生兰,它的种子跟其他兰花一样,呈尘埃状,因此在一个果实里面会存在数以千计的微细种子。当果实成熟,最终无数的种子就像孢子粉一样随风飘散,无孔不入。但这并不意味着绶草会随意地大量生长,实际上,极大多数种子最后都没有萌发成苗。因为兰花的生长,除了合适的光照、温度、湿度等条件外,一般都需要共生菌配合,这样才能正常萌发。“很可能,日湖公园内长绶草的那几块草坪的泥土,原先就已经含有绶草的种子。”林海伦说,“直到如今刚好碰到了合适的条件,如雨水偏多等,这些种子就开始萌发成苗了。”林海伦说,以上分析只是一个非常粗浅的推测而已,对于绶草“爆发”的真实成因,其实还是一个谜。

    转眼又一年过去。2017年5月底,我特意去日湖公园一看,发现去年冒出很多绶草的多块草坪中,今年有一块还是长了很多绶草,而其他草坪却只见零零星星的几株。这又是一个有趣而奇特的现象。

    综合其他地方的消息,2017年也是一个“绶草大年”。

    但究竟为何会这样?这个谜,依旧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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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