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7版:档案馆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dlrb
 
2018年02月04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近代西方人眼中的宁波(五)

【作者】乔治·巴克斯特(George Baxter)
【内容】画作原系中国画家所绘,英国印刷工乔治·巴克斯特于1847年应东方女子教育促进会(the Society for Promoting Female Education in the East)之请,采用彩色印刷工艺复制。该画描绘了宁波女校日常上课的场景,马利姑娘系画面左方怀抱婴儿站立的妇人,画面中央位置坐着的三人为教师。

    □田  力

    马利姑娘(Mary Ann Aldersey,1797—1868年),首位独立来华的英国新教女传教士。在中文里,她有十多个译名,如艾迪绥、爱尔德赛、奥特绥、阿德希等;但当时的宁波百姓将其亲切地称为马利姑娘(Mauli Komiang)。她于1844年来到宁波,办学传教,在甬城建立了鸦片战争之后中国第一所女子寄宿学校(female boarding school),这也是浙江近代女子教育的开端,《中国教育大辞典》甚至将该校称之为“中国最早的女学”。

    女校开设圣经、中文、宁波土白罗马字拼音、英文、算术、地理、唱歌等教学科目以及刺绣、纺纱、织布、制带等技能训练。此外,学校还设有盲童教育。教师是一位华人盲女阿格尼丝(Agnes),她原是流落广州街头的乞丐,后由德国传教士郭实猎的妻子收留,并被送到英国“伦敦盲人阅读学习协会”读书。1856年,阿格尼丝来到女校任教,马利姑娘招收盲人学生由其教导。尽管最初盲生人数仅两名,却是近代中国盲人教育的开端。

    西人在华办学之初,国人常因不了解而抵触。马利姑娘采取免收学费、提供食宿、发给衣物零用钱等方法,吸引贫困学生入学。这一方法颇为有效,学校开办的第一年(1845),学生人数仅15人,到1848年就已经增至46人。此后以50人为名额上限,一般都维持在45至50人之间,再加上学校教师和仆役,合计将近70人。马利姑娘常在对外通信中统称这是她的大家庭。这样的规模在当时来华西方人所办的学校中也是首屈一指。由于筹措办学经费不易,加之年迈体弱,马利姑娘于1857年2月将学校移交给在宁波的美国长老会传教士,该校与长老会女学合并,即民国时期著名教会学校——甬江女子中学(简称“甬江女中”)的前身。而马利姑娘在1860年初也离开中国前往澳洲养老,直到1868年逝世。

    马利姑娘并无回忆录刊行于世,其存于澳大利亚寓所的日记也曾遭火灾,部分被焚毁。不过怀特(E.Aldersey White)在1932年编订出版了《一位来华女性先驱——马利姑娘的生平》(A Woman Pioneer in China:The Life of Mary Ann Aldersey)一书,里面收录了她在宁波期间的部分日记片段。另外,在与其有联系的英国东方女子教育促进会和伦敦会的档案中也保留了一些她的信件。我们据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还原这位英国奇女子在宁波生活和办学的场景,了解她眼中的宁波形象。

    马利姑娘以一己之力,在异域开办女子学校,实在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与坚定的意志,克服很多困难。比如,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中,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识字本是男子的事情。开办女学在当时其实是对中国传统落后的封建教育体制的一种挑战,这就很难被国人所接受。另外,由于中西隔绝日久,国人对于这些依靠枪炮保护入华的传教士不免有种种疑惧和猜忌。有关马利姑娘的谣言不断,有人说“那些英国孩子的眼睛是蓝色的,但都是瞎的。这个奇怪的老太太逼着我们的孩子去她那里,是想把孩子们骗去,挖出他们的眼睛,好送给她那些朋友们”;还有传闻说她吃掉了学校里的所有女孩子。

    这些谣言给马利姑娘带来了许多麻烦,她在信中说:

    “有关我的谣言甚嚣尘上,学生家长和亲朋不断地来学校,以便确认孩子们还活着。几天前,一群妇女来学校听蕾丝克小姐(Miss Leisk)讲课,在交谈完之后,蕾丝克小姐准许这群访者在屋子里四处转转,看看学生,并为她们备了茶水。妇女们原先坐在楼下客厅,当看到上茶时,吓得立马逃走。很显然,她们是害怕我们在茶水中下毒。”

    透过马利姑娘的描述,可见当时的宁波人对她是充满了怀疑和戒心,也可以知道在如此情况之下,想要安心办学颇为艰难。不过马利姑娘个性坚强,依然能够坚持下来。为了防止当时对外人缺乏信心的家长任意将学生带离学校,马利姑娘要求家长和学生在入学时就签署合约,依个人情况订明在校年限两至八年不等。曾有一名反悔的家长在孩子放假回家后不让返校上课,马利姑娘亲自赶到学生家中,多方交涉,最后成功劝回了学生。她在日记中描述了这一过程:

    “我带着男仆径直来到学生家中,看到她身上并无之前所说的生病症状。于是我温和但坚定地告诉学生母亲,必须带孩子回学校。听闻此言,她跑到自己的床上,坐在中央,用手粗暴地拍着床,又扯拽自己的头发、捶胸顿足,同时放声嚎哭、控诉我的残忍,又用一种让人无法想象的声调哀叹自己的悲惨命运。听到动静,邻居们也涌进屋中,人多得让我几乎无法转身。我催促蓬头散发的孩子穿好鞋,然后牵着她的袖子往外走,她并不抗拒。正在此时,孩子的奶奶冲了出来,叫嚷着我不能带走孩子。她其实知道自己是在违反之前所签的合约。我提出要请英国领事处理此事,她才松手。”

    在办学的同时,马利姑娘也积极对宁波妇女传教,为了方便接触更多当地妇女,她还特意从城外搬入城内高价租赁的房屋。籍此,马利姑娘对于宁波的女性也有很多细节上的观察,她说:

    “我发现女子在行动和思想上都要远胜于男子,后者多沉迷于吸食鸦片。女子将养蚕作为一种消遣娱乐的方式,之后得到的蚕丝则用来织造夏衣。她们热衷于纺棉且更重视刺绣:每一个订婚的女子都做了大量的绣品呈献给未来的公婆。

    每个清晨,妇女们都需要满满一个钟头的时间来打理自己的头发。有趣的是,贫穷阶层的妇人在冬天会等到太阳高升之后,来到户外,利用阳光中的热量将自己的头发和假发一起编成奇怪的造型。在冬季,妇女们在床上度过大部分时光,穷人差不多在早晨八九点钟甚至十点钟才起床。她们对我每天五点钟起床并叫醒家中所有人的行为感到极为惊讶。”

    作为一名具有现代意识的英国女性,马利姑娘对中国女性被压抑和依附性的传统角色深表同情,并尤其关注寡妇群体,她说:

    “这些人经历了订婚陋习的痛苦,结婚后若丈夫能够善待她们,处境会好些,但这也容易引起婆婆的嫉妒。等到丈夫去世,她若是珍惜自己的名声,就不能再婚。婆婆在公公和丈夫兄弟的协助下会重新恢复统治,寡妇甚至无权管教自己的孩子。她们是如此凄凉孤独,同样也是这些人最易接受福音,获得安慰。”

    马利姑娘在宁波居住长达十五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办理女校,这可以说是她的主要事业。

    她被学生们视为母亲,自己却终生未嫁,身许宁波,正如其所言:“我到这里并处身于中国人之中的这一天,也是我结婚的日子,长久以来我已许配给一个深深吸引我的民族。”

放大 缩小 默认
   

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