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勇杰 绘

    去年6月下旬，经浙江科力斯健康咨询公司安排，年逾八旬的黎老先生在杭州一家疗养院，接受了号称目前世界最先进的干细胞治疗，包治百病。然而时至今日，折磨他的交感型神经痛依然没见丝毫好转。

    一支开价12万元的干细胞针剂究竟是何物？记者日前对该事件进行了调查。

    病痛折磨 老教授几年时间买了30万元保健品

    2月初，记者找到黎老先生所说的浙江科力斯健康咨询公司，不过，该公司目前已经改名为浙江鸿钧健康咨询公司。

    公司负责人张某说，黎老先生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去年6月，他们公司组织老客户去舟山疗养，请来了两名香港专家给老人们上课。

    张某口中的老客户，包括五六十位长期购买科力斯公司提供的各类保健品的老年人，黎老先生也在其中。

    八旬高龄的黎老是一位退休教授，著作颇丰。老先生告诉记者，医生说他得了交感型神经痛，没有根治办法。就在那个时候，有人在他家信箱里塞了请柬，正是科力斯公司。一来二去，他就成了该公司的客户，参加各种各样的健康知识讲座，也见过许多心血管方面的专家，短短三五年时间，老人购买了30万元左右的保健品。

    去年，该公司一业务员突然告诉他，有种叫干细胞移植治疗的新兴科技可以包治百病，他们不久前刚从香港引进，可以试一试。

    老人对医学知识了解并不多，干细胞听上去就更陌生了。该业务员告诉他，所谓干细胞，就是什么都能干的细胞！

    软磨硬缠 老人在疗养院客房接受干细胞治疗

    在舟山的这场讲座上，张某请来两名号称来自香港的专家、博士，为老人们做了基因检测及干细胞精准治疗报告。专家讲完，张某又发表了长篇大论。

    黎老先生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张某的讲话内容，他告诉老人们，干细胞移植是当今最先进的医学治疗方法，干细胞，就是什么都能干的细胞，干什么都行。

    真有如此神奇的干细胞？黎老先生心下存疑。他特意去咨询了三甲医院的熟识医生。医生告诉他，这事不靠谱，提醒他不要去做。

    “可是，科力斯公司的员工一再到我家里来，说各种好话，保证有疗效，并且疗效持久。”黎老先生说，科力斯公司的人还告诉他，如果经济上有困难，经费可以商量。

    去年6月初，黎老先生同另外6名病友，一起被带到了杭州一家疗养院，抽了4管血，说当天下午即送香港培养、配制，15天后空运送回，立即注射。

    6月21日下午三四点，干细胞送抵杭州，黎老先生等人在疗养院客房中接受了第一次注射，隔天又注射了第二次。

    黎老事后了解到，6位病友就此支出的费用各不相同，少则十来万元，多则20万元。

    未见疗效 公司称老人自愿报名做“小白鼠”

    注射结束后，黎老先生没拿到任何处方或凭证。注射的是什么，他根本无从知晓。

    时至今日，黎老先生病痛仍无改观，再与张某沟通时，却被反过来质问，是否是病因出了问题，建议他另做胶质细胞瘤和脑神经母细胞瘤检查。黎老先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将落入另外一个圈套。

    黎老先生试图向科力斯公司索要发票和处方，但遭到拒绝。

    原本非常严谨的医疗注射行为，为何拿不出老人们索要的一纸凭证？老人们当初注射的究竟是不是他们所说的干细胞？两名所谓的专家，是香港什么机构的专家？涉事公司跟香港那边是怎样的合作关系？

    面对记者的这些疑问，张某回复：“说实话，我们当时跟香港方面没有展开正规合作，我只是个人认为干细胞回输是个前景。”张某称，当时是课程结束后，有五六个老人“主动”表示很感兴趣，自告奋勇争取机会名额，想当“小白鼠”。

    张某说，当时他相信香港团队的资质，所以在中间联络，至于抽血、培养、回输这些都是香港护理人员做的，他并无责任。

    记者试图通过张某找到香港那边的专家，但他称去年9月份丢了手机，失去了和香港方面的所有联系。

    记者调查 干细胞骗局由来已久

    张某所说的干细胞回输到底是什么技术？宁波大学医学院教授、糖尿病研究专家步世忠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干细胞研究确实是一项医学前沿技术。当今，治愈糖尿病唯一可能性方法便是干细胞移植，宁波目前就有家糖尿病干细胞疗法研发中心。此外，脂肪干细胞也可应用于治疗中枢神经损伤、骨关节的修复等方向，但是，所有这些都还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

    步教授表示，无论国内国外，截至目前，关于干细胞的研究基本都还在学术研究阶段，未被允许应用于临床。除了技术已经成熟的造血干细胞治疗血液疾病以外，我国没有批准采用干细胞临床治疗其他任何疾病。

    另一位业内专家表示，干细胞包治百病说绝非一时而起，算起来，干细胞骗局进入江湖，已有近十年时间。

    据介绍，所谓干细胞，指的是一种未充分分化、尚不成熟的细胞，具有再生为各种组织器官和人体细胞的潜在功能。医学界据此设想，利用干细胞移植，有望治疗组织器官缺损或功能障碍等疾病。但长期以来，这都只是一种尚在研究阶段的治疗方式。

    某些机构和不法商人受经济利益驱使，随意夸大疗效，把干细胞的潜力当作现实的治疗力向患者虚假宣传，说其可治愈医学界尚未攻克的疑难杂症，使患者把干细胞移植治疗当做“最后一根稻草”，有的不惜举债求治。

    监管难题

    此类公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监管部门难取其非法证据

    干细胞治疗既然尚未被允许，黎老先生认为，科力斯公司的行为就涉嫌非法行医。然而，海曙区卫计局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黎老先生举报的浙江科力斯健康咨询服务公司不是医疗机构，不归卫计部门管辖。卫计局建议记者向工商部门反映。

    记者从宁波市企业信用网上查悉，科力斯的确只是一家健康咨询服务公司，在他们的业务范围里明确写有“除诊疗”字样。2018年1月3日，科力斯更名为浙江鸿钧健康管理有限公司，变更了业务经营范围，依然不得开展诊疗业务。

    在被问及公司是否在操作诊疗业务时，法定代表人张某解释，在干细胞移植这件事情上，他们只是帮助患者跟香港团队联系，搭建桥梁，他并未直接触碰诊疗业务，与香港方面也无合作关系。同时，他又称干细胞回输是抗衰保健服务，不属于医疗范畴。

    发稿前，记者也采访了工商部门，得到的态度非常明确。像张某这样的“保健品公司”，及所谓的并不规范的“健康咨询公司”，依规将坚决取缔。只是这些公司非常狡猾，他们所谓的公司所在地往往只是一个空壳子，并且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上门去查得不到什么有效证据。工商部门表示，将此类行为绳之以法，还需要工商、卫计和公安部门联合出击。记者 顾嘉懿